由于涉及死刑的改判,杨氏的案子最终仍须呈递邺城,经刑部之手来做最终的裁定。
正值朝廷新老贵人争锋相对的关头,原大理寺卿,现任刑部尚书沈度,本不想多生事端,认下段然的判罚了事。
但这时候,已经由不得他了,果不其然,在月初朝会之上,此案被新任刑部司员外郎秦爽捅了出来。
兵部尚书王通当即出列,“以民刺官,先要论罪,谋杀亲夫,该当斩首!”
“咳!”皇帝段然轻咳一声,止住王通威势,看向沈度:“登州刺史是怎么判的?”
沈度正要拱手出列,秦爽却抢先一步,从袖中掏出一封奏疏,张华见状,于是自阶上走下,接过来,放于贡盘之中,呈至段言案前。
“案发于登州文登县,文登县典史初拟斩刑。”说道此处,秦爽朝王通拱了拱手,接着道:“递交登州衙门后,刺史、代王然甚觉其中有所蹊跷,经过查实,乃是登州水师右果毅都尉何开欺压百姓在先,文登县典史于嘉伪造文书在后,欲将赵氏夫妻至于死地。”
此言既出,满朝文武一片哗然,队列之外的王通颇感尴尬,龙榻之上的段言却面不改色,手指轻掸奏疏,笑道:“还算公允,倒也有些刺史老爷的样子了。”
转而,段言仍旧看向沈度,“沈尚书,你以为如何呢?”
沈度这才得以出列,拱手答道:“登州刺史的判罚,的确可称妥当,臣,并无异议。”
“嗯。”段言点头称是,“就按那小子的说法去办吧,何开夺功,于嘉斩首,至于赎买的金额,刑部拟定。”
眼见段言就要敲定此事,沈度自是拱手应诺,然而无论是王通还是秦爽,都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陛下,臣有异议!”
循声望去,正是如今正在主持新律修订的大理寺卿连宾,“此案证据确凿,军官胥吏勾结,为祸乡里,实乃大案,代王尚且年轻,未曾见过此等蝇营狗苟的手段,惩处的法子也未免过于宽仁了。”
“臣,请求严惩!”
“连子相,你放肆!”听见这样的陈述,王通怒不可遏,指尖颤抖着对准连宾:“陛下已有定论,何须你来多言!”
段言眉头一皱,已有些不悦,“王卿息怒,连卿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王通连忙转身正对龙榻,深作一揖,随后说道:“何开枉法,正该惩处,臣也深以为然,但臣的意见,也与代王一样。”
“何开死不足惜,然荆国方灭,兵戎暂熄,此时重判何开,恐怕将有损军心,难免要传出兔死狗烹的谣言,望陛下深思!”
“呵!”连宾忽然一声冷笑,“王大人恐怕言重了吧。即便何开曾在十数年前于南方厮杀,那登州水师右果毅都尉的职位,也足以酬其功了,这些年,登州水师又何曾有过苦战?养尊处优之下,南面抛头颅、洒热血的数十万将士们,难道还会与他一条心吗!”
“就好比你王尚书,在邺城穿朱戴紫多少年,说是主政兵部,但又何曾与将士们一条心过?”
这就是彻底撕破脸皮了,王通顿时气结,指着连宾说不出话来。
连宾则趁热打铁,“陛下,臣请正式推出已经修订完成的《名例律》,泽被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