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令湘是个执行力 很强的人。
第二天一早,姐妹俩就请好假,拎着一只行李箱,坐上了回云泽县的车。
开车的司机叫文杉,目测一米六出头,头发堪堪过肩,眉眼温和,声音轻柔,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看着挺斯文一人。
季令姝出校的时候,走读生基本还没来。
值班的保安做好出入登记,把姐妹俩送上车,才拿着季令姝硬塞的豆浆回值班室。
季令姝昨晚又做了半宿噩梦,三点多醒后就再没睡着。
这会儿一上车,倦意潮水似的涌上来,很快将人吞没。
车里放了香薰,是很淡的薰衣草味。
汽车还没开出市区,季令姝便靠在陆令湘肩上睡了过去,在薰衣草香的包裹中,久违地做了一场好梦。
她梦到了一些很久远的事情,也梦到了一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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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叫云泽的地方。
梦里应该是冬天,屋外落了雪。
雪下得不大,只有薄薄的一层,但足够小孩兴奋起来。
她那时年纪还很小,个头只比门把手高一点,大概就一米一多,一米二还不到。
她刚准备出门,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阿姝,把手套戴上再出去。”
季令姝依稀辨认出,说话的应该是陆令湘。
因为年纪尚小,声音还明显带着小女孩的稚气,但已经能听出几分冷感。
季令姝想要回身去看,但梦里的她没有回头,丢下一句“知道啦”,就头也不回地冲下楼,乐颠颠地去院子里玩雪。
十二月的风很凉,也很冷。
她伸出手,任由雪片落在掌心,没一会儿就化了。
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只能听到簌簌的风声。
季令姝蹲在地上,才搓了两个雪球,院子里响起很轻的脚步声,听动静,似乎是朝她这边来了。
她蹲在地上,又抓起一捧雪,自顾自地搓着,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响动。
几秒后,院里响起一阵哭嚎声。
动静不说惊天动地,听着也是痛彻心扉。
居民楼有人听到动静,从窗口弹出脑袋。
没一会儿,楼上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霍寻常!你小子又欺负令姝了?”
“我没……”大概是因为距离原因,旁边霍寻常喊的嗓门比老太太还要高,然而才开了头,话音猛顿,突然就没了声。
季令姝还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胳膊弯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声也弱了下来。
沙沙的脚步声响由远及近,在她身旁站定。
听见动静,季令姝止住声,从臂弯里抬起脑袋,看见了两个人。
个子稍高走在前面,穿红色羽绒服的是她姐陆令湘,后个头矮一些,扎着双麻花辫的小姑娘是庄羡宁。
陆令湘快步走过来,微微弯腰,把季令姝拉起来,不冷不热地问了句:“怎么回事?”
季令姝沉默着,任由姐姐给自己戴手套,眼神一个劲地往旁边瞄。
霍寻常抱着胳膊回望过来,当场就气笑了。
“季令姝你装哭能不能装得像一点?连滴眼泪都不掉,你糊弄谁呢?”
他话还没说完,季令姝眼角就湿了,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滚落,滴得跟没关紧的水龙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