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旧称淮阴,乃是前汉开国重臣淮阴侯韩信故里,因建城在淮水之南,故而得名。后因是楚国故地,便改名为楚州。此处是运河腰臀之地,承南接北,在漕运中地位显要。
楚州在地理上已经很接近江南,不像武宁那般是南北漕帮夹缝中的真空地带,而是实打实的南漕重镇,南漕在楚州地面可谓是叶茂根深。旁的不说,南漕楚州分舵就设在距离州城不远的清江浦,出了大门就能看到运河码头。河面里舻舳相接,码头上熙来攘往,大大小小的客商,多半要看南漕的脸色行事。楚州又与洛阳、金陵那样的大城不同,洛阳好歹是天子脚下,金陵又有能臣强将镇守,帮会的势力再强,也要仰官府鼻息。而楚州山高皇帝远,当地的刺史想要地方安宁,少不得借重漕帮之力。故而在这一亩三分地,南漕的规矩倒比官府的号令管用。
到了楚州,便到了吴王治下。虽说十里不同天,百里不同俗,但换了个主君,风土民情便大相径庭,这倒是让肖俞感慨得很。中原之地,硝烟不断,民风尚武。而到了楚州,仅仅隔了一道淮河,便似乎听不到战马嘶鸣,只见民生安定,百业兴旺,虽只是一座中等规模的城池,但商业之盛,不下于晋阳。看来老吴王二十年来保境安民的善政,当真是遗泽无穷。又想起时下自己的身份应该是淮南幕后掌权人徐温的小公子,不由得一阵心虚。随着第二代吴王的继位,已经越来越多的人接受了“吴国”这个称谓。过去老吴王杨行密是在淮南节度使的位置上发迹的,老一辈的人叫的口滑,习惯地将老吴王打下的地盘统称为淮南。而如今世易时移,无论眼下吴王事实上控制的疆域,还是吴国君臣的心气儿,都不是“淮南”两个字能够容纳的了。不管是形同傀儡的杨渥,还是仍在扮猪吃老虎的徐温,也都不乐意仅作“淮南”之主。
肖俞踏上楚州地面后,很快便发现的就是当地人总是自觉不自觉地提到“咱吴国如何如何”,既不做旧唐的忠臣孝子,也不做朱梁的顺民,而是自成一家,自认一国。过去张承业总说国家兴亡在于民心,若看此地的民心,大唐立不住倒也合情合理。
因南漕在此地根基甚深,孙趋庭自然不能让肖俞和鹿清远这两位新晋的客卿如在武宁一般孤军奋战,而是早早地派了两名心腹长老,各率领三十名精干子弟,分两路赶赴楚州。他们和肖俞前后脚离开洛阳,肖俞在徐州城里耀武扬威的时候,这两路人马已化整为零,悄悄在楚州地面上安顿下来。一拨到了涟水县,一拨进了山阳县,只待徐大客卿一声号令,两拨人马便即刻能够杀到清江浦。
肖俞却没有急着和两位长老联络,而是在清江浦先住了下来。他早就在北漕的谍报上得知南漕楚州分舵的舵主苏远扬虽然做生意是把好手,但武功低微得紧,自己若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岂非大善。在肖俞看来。商人言利,这苏远扬未见得对南漕有多么赤胆忠心。只要北漕能开出足够的价码,相信还是可谈的。
所以肖俞在夜色降临之后,独自一人潜入了南漕楚州分舵的大院。
苏舵主此时烦心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