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营寨的某处帐中,苟建名看了看面前被五花大绑的十几名黑衣人,又看了看一旁风轻云淡的柏秋寒,不由无语。
这些人基本都是两大城市和游者联盟的探子,经历一夜的审问,大略的情报也吐露了一些——当然也并没有什么重点,那些势力也并不会让这种身处危险中的远端人物掌控重要情报,而苟建名也不敢真的刑讯逼供这些人。
所以令苟建名吃惊的是,柏秋寒居然真就在短短一个小时内把探子全抓了出来。
而在柏秋寒大概讲述了精神力的作用之后,苟建名就感觉到了自己的眼界还是太浅,同时他也明白了,柏秋寒在战阵之上是多大的杀器。
曾经的柏秋寒并不想多造杀孽,就算打心底里看不起大部分灵元界人也是一样,但数月后的今天,他已不惮将挡在前路上的东西扫除。
“希望拦路的人不要太多。”柏秋寒的感慨并非虚伪,杀戮只是手段而非目的,若凡事都要以此解决,那也偏离了他的路。
苟建名在柏秋寒冰冷的话语下听到了无奈,他没有说话,因为这样的事情是无法劝解的。
苟建名正想命令下属将这些人严加看押,却突然有一名黑衣男子似乎认出了他,本来瑟缩在角落里的男子猛然站起身来,就想要向苟建名冲去。
这名男子当然是不可能成功的,不谈他被牢牢捆缚的双手,就以他那连最初级练气士都不如的实力,双脚才刚刚离地,就被苟建名反手按在了地上。
“你认识我?”苟建名不记得见过此人,于是皱眉问道。
“苟一九,你也就现在能嚣张一下了!”男子恶狠狠地说着,似乎现在被制住的不是他,而是苟建名一般。
“陈惠的人?”苟建名并不觉得两大城市与游者联盟的人会愚蠢到看不清形势。
那男子面色一白,虽未说话,但已是不打自招。
苟建名冷笑一声,他和陈惠明争暗斗多年,在他的控制下还算是双方各有死伤,有什么人怨恨自己实在太正常不过,但此人敢于在这种时候跳出来,只能再让他感觉到敌人的愚蠢。
见苟建名一言不发,甚至身上的力量也渐渐减轻,这男子胆子又大了起来,或许是既往多年苟建名的忍让给了他信心,他又对着苟建名咆哮道:“苟一九,你还是马上投降为好,陈老大的军队不日就要把你这点微末力量踏平,到时候你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听着鲁莽而不识时务的挑衅,苟建名和柏秋寒倒还没什么表现,另一边属于其他势力的探子们却是大骇——他们自忖以苟建名的身份地位,就算抓住他们,也绝不敢做些什么,最多就是向他们身后的大人物们讨点好处,他们的性命还可保无虞,是以在审问之时他们也很配合地说出了出身来历。
可是现在……
没人敢保证那个游者会不会在无脑挑衅下愤怒,又会不会在愤怒之下做出同样无脑的举动。
可那名男子却好像没有看到其他人的目光或出声暗示,依旧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瞥着苟建名。
苟建名自然不会发火,倒不如说他更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而非只是增加十几个消耗粮食俘虏。
“哦,陈惠那老东西凭什么这么嚣张,这么多年,他还不是被我压制得地盘越来越小,也不见他放半个屁了?”苟建名眼珠一转,故作不屑地说道。
见苟建名“死到临头”还敢大放厥词,这男子也是大怒,更顾不上自己身在何处、在和谁对话,一句话几乎就脱口而出:“今时不同往日!陈老大背后可是有……”
话语戛然而止,男子自知失言,可是苟建名和柏秋寒哪会遗漏这种重要信息。
“来人!”苟建名立刻叫来手下,让其将这名男子带下去仔细拷问——对于陈惠的手下,苟建名可绝不会客气了。
“各位不要惊慌,”苟建名扫视着其余探子,堆出了和煦的笑容,“我苟建名不是那种蛮不讲理之辈,等这边战事一了,自会恭送诸位回去。”
诸家的探子这才松了口气,坐姿也变得放松起来。
只有柏秋寒注意到了苟建名背在身后那紧紧攥住的双手——如果不是形势所迫,谁又愿意对这些小小斥候陪笑脸呢?
“终归是实力不够,又让先生见笑。”走出帐去,看着渐起的朝阳,苟建名露出了落寞的笑。
柏秋寒思忖数秒,而后才沉声道:“虚以委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要初心仍在,就不算是跪下。”
“但愿如……”苟建名刚说出数字,眼神却骤然坚定,“不,是一定要这样,不然我所经历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柏秋寒没有再说话,面前的男子早就决定了他的路,多言也只是无益。
“看来陈惠准备开战了。”平复心情的苟建名低声说道。
“何以见得?”柏秋寒皱眉。
“不然那小子会那么嚣张?”苟建名展颜一笑,道:“就算跟着陈惠让这些人失去了对危险的判别能力,多年的本能还是存在的,敢在更强者面前表演,必有所峙。”
说到这里,苟建名摇了摇头,笑容更深了,“最迟明天,甚至今天、现在,他就会打过来。”
“他身后有人,想来已不缺给养,会这么激进吗?”柏秋寒问道。
“我了解他。”苟建名冷笑一声,“他会这么做的!”
“那你……”
“当然,我已经准备万全,就看这场戏能欺骗多少人的眼睛了!”
就像是要印证苟建名的话语般,寨角的塔楼上射出了示警的响箭,而后便是警铃大作。
虽然还远在柏秋寒精神力感知范围以外,但他的身体却已经感觉到了大地传来的脉动——距离营寨数百米的地方,为数至少三百的骑兵正向这边冲杀而来。
“愚蠢!”柏秋寒本对陈惠这个人没什么直观的感受,但而今所见,这片地域的另一位大游者的确担得起这两个字。
以机动兵力袭营虽不甚合兵法,却也不是没有成功案例,但不趁夜色而动、更不掩藏行踪,甚至让骑兵将步兵远远抛在后面、俨然不把苟建名当一回事的做法,不得不让人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