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住这里,我要回家。”吴非瑟瑟发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句话,只是神志恍惚到想缩在哪个不被人看见的地方,聊以自慰。只是不能在这里,这个人也不会再给她安慰。
“怎么所有的事情都跟我想的不一样。”最后她捂住了脸,压力、悲恸以及暗黑的往事令她痛苦不堪,却又流不出一滴眼泪,她双手抱肩蜷缩成一团安抚着自己。
林耀辉将房间温度调高,然后安静的站在一侧凝望着跳动的火苗,不说话,直到吴非的身体停止晃动。
“要么我替你叫车,要么你自己开车回家,如果你的手还能动。”林耀辉在吴非身边已经站了很久,正准备要走开,吴非一把揪住他衣裤,“我知道我爸不能算个好人!”
“……我也足够无耻。”吴非嘴唇白到没有血色,她猜不准林耀辉现在在想什么,但他却一定知道她在想什么。
果然他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
“之前骂你的那些话,现在都还给我自己,我才是那个跳梁小丑……原来我们一家的命都是捡来的!”吴非声音小到快要连自己都听不见。她很清楚这个时候的林耀辉应该是付出了极大的耐心,但一想到吴伟忠憔悴的脸,他蹒跚从铁门里走出来的样子,她又心痛不已。
“可让我看着他受苦,我怎么能……我没办法那么做,眼睁睁看他去坐牢。我知道现在不管付出什么,都无法弥补过去犯下的错,也没有资格祈求原谅,但我!我不可能袖手旁观啊。”
吴非努力整理想法,想要说点有用的,“过去的事谁也不能改变。”
她搬出赵文瑜的话,只不过说了一半如鲠在喉,这是吴伟忠造的孽,不是一句不能改变就可以一笔勾销。她语无伦次,却又想缓解这仇恨,然而她心底再明白不过,这仇恨不是感冒,或者牙疼,吃两粒止疼片就可以忍过去。
房间再次静的可怕,壁炉里的火苗张牙舞爪的跳动着,简直像极了人心中的烈焰,又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它平息下来呢?
吴非眼睛紧紧盯着火苗狠下决心,“有句话叫父债子偿,你想我怎么做?”
她已经考虑到了最坏的结果,拼尽全部勇气让自己直面未知的恐惧,连眼神都跟着空洞起来,“换我坐牢,还是以命抵命。”
许久,林耀辉动了动唇角,极其无可奈何,又疲倦的笑了笑,“你什么都不用做。”
吴非慢慢抬头观察他,傻乎乎的以为看到一丝转机,“我发誓,我保证我们会放弃所有,本不该得到的一切。”
“你们吴家每一分钱都是沾着血的。”林耀辉温和的讽刺着。
“那就让它灰飞烟灭吧!”吴非模样无比认真,“我妈信佛,我也可以,以后都吃斋念佛超度亡魂。我知道我现在还说这种话,真的很过分,但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斗的你死我活,又能怎么样,能得到什么结果。”
“我了解我爸这种人,失去大半生用命挣来的东西,对他来说可能才是最大的打击,更能惩罚他,比坐牢还难受。而他剩下的人生,跟疗养院里没有行动能力的老人,没分别的。”吴非还在努力巧辩,“人只有失去最要紧的东西,才可能反思。”
“我想你把你书上所学的东西都用上了吧。”林耀辉口吻有些讥诮,又有些无奈,他凝望着吴非那张还残留着一点婴儿肥的脸,还有一点稚嫩。
“我不想说谁对谁错这种话,因为你没有错,我也没有。这世上有太多疑问都没有答案,但很多事情必然有结果,而这个结果必定要有人承担。吴伟忠现在就在为他做过的事,承担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