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是无双那张陌生的脸庞,千冥突然不知该从何说起,想伸手制止她撞击额头,可根本就抬不起的断臂,让他只能无奈放弃。
此刻,他已全然感觉不到周身的疼痛,再见无双,他笑的极其苍白。
“双儿,我想你……”不管无双是否听得见,千冥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这一生都不敢告诉她的话,他原想等她长大,就亲口告诉她。可世事难料,他再不说,就永远都没有机会了。可眼下,他的双儿改头换面,再也不可能是曾经的那个黑丑丫头。
“师父!师父,我……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本事,是我,都怪我!”
“不,不怪你,是师父,对不起你呀!”
千冥说着,因为情绪激动,胸前的血开始汩汩流出。
无双被吓得惊呼,“师父,师父!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师父别说话,我求你了。”
还是那个会惊慌失措的小女孩,千冥看着无双,眼里已经流干的泪,又不知不觉滑出。“已近大限之末,这次,就让为师将心里话,一吐为快吧!”
“不,我不!师父刚入不惑,还是壮年,说什么大限之末!通通都是蠢话。”
“……双儿听话!其实师父也不想,不想这么快离开你,可是,事与愿违,师父等不到那天了。”
“我们去找主人好不好?师父,主人认识巫仙,巫仙能替人改头换面,也一定能起死回生的。师父……”
无双刚想要拉千冥起身,千冥便一口血喷出。
溅了她一身鲜红,更有喷发在她手背上的温热。顿时,无双像被一道闪电击中,周身都变得僵硬。
“师父?”
“咳咳……来不及了!”千冥虚弱的已近弥留,无双不敢相信手背上那些血迹是千冥的。瞪大了一双眼睛,她张口半晌说不出话。
“这辈子,能有双儿,我,我死而无憾了。”千冥说着,嘴角还轻轻含笑,使尽全身气力,也难以触碰到她的脸。
就在他的断臂刚要垂落,无双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将他的手臂贴在自己的脸颊,说,“不,不能死,师父,不能扔下无双不管,无双什么都可以不要,但不能没有师父。”
“傻丫头,师父也不能,不能没有,你呀!”
“师父说过,还要带无双去吃天下最甜的糖饼,无双一辈子都记挂着那天。师父还说,要无双陪你到老的,你可不许欺我!”
“哈哈,咳咳,傻,傻丫头。”千冥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到无双感觉就快抓不住。
“师父?不要丢下无双,不要留无双一个人。好不好?”
无双声音轻柔,生怕响动过大,会害了千冥扯到伤口。
千冥此刻就像飘零的枯叶,稍有牵动,仿佛就会转瞬即逝。无双从未像现在这般害怕,原本就心力衰弱的她,此时更是雪上加霜。
千冥的声音极小,无双耳廓贴于其口边,才勉强听见他说,“……此生得遇……无悔!再见双儿……意足了……”
“呜呜呜,师父,呜呜不要,不要丢下我!”
无双总觉得千冥还藏着未与她明说的话,可再看向千冥眉眼里藏不住的笑,她甚至都不忍心问。
其实她心底早有答案,只是他不肯开口,她也始终不敢问。
突然,千冥含笑断了生息,闭上眼睑的那一刻,无双再也绷不住濒临崩溃的情绪。
“师父!”怒急,无双大哭,“你醒醒,醒醒啊!无双不逼你,不逼你说了,师父,求你醒来啊!无双不是不想回去,而是还有主人交代的事未成。师父你为何又不肯再等等双儿?师父呜呜呜,为什么不再等等?”
自宅院引开守卫后,宁夜幽不得已换回女子装束。幸得闯进了宅院婢女们的屋子,她随手就拿了婢女们的衣衫。
混过了守卫们的搜查,她在宅院中又磨了好一阵。
晌午后,这才信步挎了厨房的篓子,说是出去采买一些新鲜果蔬。
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在院门前,竟险些被人‘认出’。
石敬瑭来送战报,李从厚挂帅与卢龙的战事近来有些胶着。勇莽之下,晋军伤亡人数飙升,甚有死伤过半。
李从厚执拗,不肯听石敬瑭劝诫。所以石敬瑭无奈,只能揣了战报来找李从珂。
可李从珂府里的下人,就是不允他入内,还声称,石敬瑭已非昔日郡马,如今又被贬朱赤军主帅,早已今非昔比。想见潞王爷,可就没有那般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