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幽静的岩洞中,稀稀拉拉的水滴声,一股潮湿带有霉味的空气迎面而来,萧简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不知今日究竟是什么凤,竟将大显的御政王殿下吹到老夫这座小庙来了”,声音忽远忽近地传来,一时间竟无法分辨说话之人的藏身之地。
暗自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萧简轻咳两声,说道:“堂堂雪衣门可不是什么小庙啊,门主手眼通天,搅得风云变色,烽烟四起,手段岂止是了得?实不相瞒,萧某此次是为投诚而来,门主盖世英豪,为天下筹谋计,正是在下选择辅佐的对象”。
那声音嘎嘎地怪笑两声,听起来有说不出的怪异,似乎带着几分死气,“你是大显的摄政王,深得燕同律的信任,荣华富贵,前程似锦得很,怎么会突然选择效命于老夫?”
事出反常必有妖,从未谋面,素无交集,雪衣门门主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
“沈祺先生是在下的老师,他能够在十几年时间里,将各国权贵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凭借一己之力将大显裂土分化,令燕朝歌叛出渭城,自立为王;掌控南荣皇室,改朝换代,真是大手笔啊”,萧简沉声说道。
“而这一切的背后,可都离不开门主您的运筹帷幄,智计无双,难道不是吗?”他继续说道,“只是沈先生不识好歹,将门主的悉心栽培视为洪水猛兽,如今为了一己之私,竟想一走了之,背叛门主,实在是罪无可恕”。
可是沈祺素来视大显燕氏皇族为眼中钉,肉中刺,怎么会突然放弃眼前的一切?沈祺与燕氏仇深似海,不共戴天,雪衣门主自是清楚万分。果然,只见他冷笑道:“萧简,你是把老夫当做蠢人不成?凡我门徒者,一日入门,终生不得而出,且不说雪衣门自有御下的手段,岂能说走就走,难道沈祺竟不要命了吗?”。
萧简闻言,想起老师之前曾提起过的代价,心中了然,顿时呼吸一滞。
“在下怎敢欺瞒门主?沈祺的亲生女儿沈月明是大显的护国侯,也是广陵帝最为倚重之人,如今父女相认,再加上沈月明又是个极为重情念旧的人,自然不希望生父向燕氏皇族寻仇,便对其苦苦相劝。沈先生自觉亏欠女儿极多,亲人相聚又是件好事,考虑再三,便应了下来,准备不日携女归去”,似乎担心雪衣门主不相信似的,萧简又急声说道,“若是门主不信,在下便带您亲自去看看,如何?”。
雪衣门主微微沉吟,站在一旁的无极圣尊看了萧简一眼,突然开口说道:“沈祺是沈祺,他如何行事,自有我雪衣门的规矩,何须旁人操心?听说大显的御政王一生淡薄名利,俊雅出尘,如皓月清风,嵩山银雪,在大显,你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燕同律都要礼让你三分,又怎么会想起投靠到我雪衣门下?”。
走上前几步,萧简拱了拱手,道:“门主手眼通天,自然知道在下的身世,如今燕同律坐的这把龙椅,本来就该是我的。当初燕平荣那厮毒害了我父王,更骗得燕举和太皇太后扶持他登上皇位。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根基已深,况且裴皇后诞下皇长子,他自己有儿子,又怎肯轻易将皇位拱手让人?哼,我这个御政王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罢了。在下虽然有前先帝爷留下的遗诏和验证身份的玉碟,可说到底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谁还会高看我这个闲王不成?是生是死,说到底,也不过是他燕同律一句话的事情”。
顿了一顿,他长叹一声道:“在下只是想要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门主,这难道不应该吗?”。
雪衣门主微微笑道:“自是如此,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要是个男人,便都会有野心,况且那可是大显最至高无上的位子,萧简想要拿回来,倒也无可厚非。
一时间,几人陷入沉默之中,毕竟人心隔肚皮,有时候就连相熟之人,都会设局相害,更何况彼此之间并无深交。
提起天云楼,人们便会想起那面高耸入云的书律墙,这里不仅存放着东煌历朝历代的皇帝,颁发下来的各类法令条律和文书公告,而且还有其它诸国的文史子集和历书道法,堪称当世文库之最。
沈祺目光眷念地看着满墙的书卷,在这里,即使白天灯台烛火也是点燃的,照得四周熠熠生辉,光华灿烂,他语气感慨地说道:“月儿,这里是爹爹和你娘亲初次相遇的地方”。
沈月明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又听见他继续说道:“爹爹自幼体弱,弟弟们光着膀子在院子里扎马步,练功夫的时候,爹爹只能躲在屋子里,裹着厚厚的毛毡,手里还得捧个碳炉子。后来,你祖父从外面寻了好些书来,其中不乏一些孤本古籍,还有些人物传记和游记”。
说到这里,他看向沈月明,满眼欣慰地说道:“好在你这个孩子虽然早产,但身子健壮,养得倒是不错”。
沈月明见沈祺虽面露微笑,但眼中却有凄苦之色,又见他刚过不惑之年,却两鬓斑白,银发渐生,便知他这些年过得很是不易,毕竟是亲生父女,血脉相连,她不由心中微酸。
“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爹爹行了弱冠礼之后,便开始四处游历。后来便来到了云苍城,当时天云楼正举办论理辩道的大会,我和你娘各自代表一方参赛,最终你娘略胜一局,可谓是不打不相识”,沈祺说到这里,脸上满是怀念之色,他的目光幽远而深邃,仿佛穿透了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