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女官身穿一袭浅蓝色的女官服,缓步走来,她面色清冷,眼睛里透着一股子疏离,与平时和蔼可亲的样子,判若两人,裴皇后见状,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目不斜视地走到广陵帝跟前跪下,乐女官低声说道:“奴婢参见陛下”。
“你这个贱婢,明明是你跟本官说,娘娘不在鸾凤殿,而是被陛下软禁在……”,乐女官冷笑道:“陆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奴婢不过是侍候皇后娘娘的下等人,又怎么能左右主子的行踪?”,陆成顿时火冒三丈,也不管皇帝有没有让他平身,“嚯”的一下站起身来,手指几乎碰着乐春行的鼻尖,眼光恨不能在她身上戳出个窟窿来。
这般大逆不道的举动,吓得陆夫人当场昏了过去,陆成这才反应过来,也惊出一身冷汗,赶紧手忙脚乱地将她扶起。
仿佛完全不受眼前乱局的影响,广陵帝慢条斯理地啖了一口茶,方才慢悠悠地问道:“你伺候皇后多长时间了?”。
皇帝说话的声音虽小,但殿中众人顿时屏住了呼吸,乐春行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道:“回陛下,奴婢七岁时便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如今已有十三年了”,皇帝“哦”了一声,又道:“原来是家生子”。
裴相屹立内阁首辅之位,数十年不倒,察言观色的本领自是高人一等,刚才听见皇帝的那句“原来是家生子”,听得他心中一凛,赶紧上前两步,道:“启禀陛下,此婢虽为裴府家生子,但其父母早亡,只有一个远房的堂兄在微臣府上守门”。
乐春行的这番话,暗地里的意思则是,虽是吃裴家饭长大的,但并无至亲,说白了就是自己一个人,只能算名义上的家生子,要做出背主之事,也并非绝无可能。
广陵帝微微闭眼,沉吟片刻,又问道:“皇后正位中宫,又诞下嫡皇长子,身份尊贵,圣眷优渥,她为何要这么做?”。
乐春行惨笑几声,脸上尽是无奈和惶恐,摇了摇头,道:“此间缘由,奴婢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皇后娘娘亲手赐下明旨和腰牌,又亲口吩咐奴婢,命陆统领从永定门带兵入宫。当时,奴婢就觉得不甚妥当,苦劝了许久,可娘娘却说陛下寡情薄义,善恶不分,执意不听奴婢的话。不但如此,她还命令奴婢在茶水中下毒,企图谋害护国侯。奴婢虽不情愿,但主子终归是主子,奴婢不敢不听。所幸的是,侯爷及时发现,这才免于祸事”。
说话间,陆夫人幽幽醒转过来,她很是恼恨乐春行害了自己的儿子,听到这话,不由气极反笑道:“照你的说法,皇后娘娘既是谋害陛下,又要毒杀沈侯,这又是什么道理?”。裴后出身高贵,不仅诞下嫡皇子,而且救驾有功,恩宠日盛,怎会突然做出此等谋逆之事?
她说这话的时候,裴皇后面色惨白,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听乐春行一字一句地说道:“皇后娘娘早已诞下太子,就算陛下龙驭宾天,她也是太后娘娘,荣华富贵没有什么不同”,她霍然转身指向沈月明,又道:“而她,才是陛下真正放在心尖上的人,皇后娘娘怀恨已久,嫉恨成狂,早想将她处之而后快”,情之一字,终究让人堕入深渊……。
“啪嗒”,一声脆响,田心公公手中的茶盏摔落在地,沈月明朝着燕同律的方向望去,只见他的眸色深沉,像是云翻雾绕,恰似变幻万千,又似一汪碧潭,想起陛下过往种种的举动,她心中顿时“咯噔”一声,秀眉微颦,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几步。
求而不得,辗转反侧,广陵帝半垂着眸子,心底的隐痛忽然被当众揭开,除了难堪,更多的是尘埃落定,这么长时间的担忧终于不用再遮掩了。只是如此一来,他与阿月之间便再也不复从前,无法像过去那般风光霁月,坦荡清朗。
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这个女人怕是留不得了,皇帝的脸色森冷狠戾,一双清澈的眸子竟似寒冰见底,冻得在场的众人皆面无血色。
陆夫人更是惊慌失措,无论是皇帝,还是沈侯都默不作声,这等机密之事竟被自己母子俩撞破,想要全身而退,怕是不能了。虽然陛下素来清雅淡泊,终究是自己从小奶大的孩子,还是知道几分秉性的,唯今之计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