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日三对时,如何归筑已不知。
小筑,简卧内。
凌云志已经在床上昏睡了两天一夜,如今旭日东升有风来,晨鼓无形醒人态。
眼睫睁动有三,眉宇凝动为一,手指动弹不过息,淡漠之眸才掀起。
然,这股没由来的煞气,却令正好端着汤药走到屏风门道里的柳月诧然停立。
她是一惊,但望见凌云志那双望着窗外的清冷之眸……便是沉默,遂垂首,才迈进。
“唳。唳。”两只黄鹂跳丛昵,但有幼虫太早起,遂被公鹂一口啄起飞离,引得雌鹂欢然追去。
凌云志目送一程,随后慢慢软化了目光,却是浅然一笑道:“夜儿呢。”
闻声,正要将汤药放至床头桌上的柳月即刻顿住,但一时无声,遂将汤药慢慢放下:嗒。
望之汤药温和,柳月禁不住黯然升起,便见她慢慢地收回双手揣抱起来,呢喃自语般回答道:“在廊亭,兀自作画。”
凌云志一语不发地望着窗外,巡望过窗外那漫漫远景后才露出微笑。却见他尝试着动弹了几下右手,但仍感无力,暂难攥握:“你知道……”
柳月深陷沉默,却不知是因为凌云志声色上的沙哑和虚弱,还是因为凌云志语意所指。只不过,她纵有万般杂念,在面对对方时也都变成紧张和局促,便禁不住慢慢抓紧了双手,轻轻点头道:“嗯。”
凌云志微微一牵嘴角上,露出的浅笑极淡弱,但终归是有那么一丝笑意存在:“这里很好。”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令垂首背听的柳月紧张到攥白了指头和手背。
“唪。”凌云志坦然释笑,随后便将目光撤回,闭上眼睛道:“我看不厌。”
柳月慢慢凝噎了呼吸,随后又紧紧地抿住素唇,最后强忍着哽咽,点动了一下螓首:“鞥。”
……
他知是不知,没人知道。
他猜到多少,不再重要。
因为他,给了结果。做了选择。
所以一切,无关紧要。
……
小筑,廊亭下。
沙,沙……
凌夜以石子儿作为画笔,在桌面上随心刻画。许是因为心乱了,所以那笔下的竹林图也变了样子。他也越画越恼、越画越怒,手中的力道更是越画越狠、越画越快,更为缭乱: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腾!
他突然一拳砸在桌面上,遂因愤然而悲恨起来,便突然将手里的石子儿砸了出去。
嗒。
右拳攥握出的指节碾动声微乎其微,但却迎接出一缕鲜血淌落。只是不等这鲜血落地,他突然咬牙,遂豁然转身地冲向了竹林那边。
呼——
风扫落叶泪光离,一入竹林衣抹泪。切齿之恨泣无声,不等深入丛林里……
嘭!
凌夜因一头撞到黑暗而摔坐在地,许是吃痛,他才会怒泪狰容,要去质问前人为何不开眼。可他刚刚抬头看去,那人已然在瞳孔一扩下对他冷寂出言:“你的名字……”
冷目呢喃之哑涩,令凌夜声息休窒,而那人的装扮,也让凌夜瞳孔剧缩。
黑衣黑发遮黑巾,怒眉粗长鹰目冷。
究竟,是为何人?!
……
小凤祥客栈,天字一号间。
段志感负手站在窗前,但无论是楼下的繁闹还是那一处去也空空的坐位,都让他深陷沉默,不知神归何处。
嗒、嗒。
房门被人轻轻敲响,但他却一动不动,缄默良久之后才垂目观心,呢喃言请:“进。”
声音虽轻,但胜在房间安静。
门外,石崇瑞略有一默,遂深深释怀,便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
竹林一道,小径之中。
凌夜双目惊颤地望着那人,虽然对方的突然出现和装扮让他一惊,但此间看去也不过如是,便禁不住怒从心起,下撇着嘴角恶视前人:“路有径,眼无珠。”遂起身,拍打衣袖:“天无尾,人藏头。”
“唪……”黑衣人轻释短息,也可能是为冷笑,他看人时的神态有些癫煞,那双盯着凌夜的眼睛也似择人而噬一般:“叫什么。”
其声沙哑干涩,犹如呢喃低语,听上去更有些苍老和低慢,令人感到不适。
凌夜阴沉抿嘴,又清扫了两下衣袖便冷冷地质问对方:“你又是谁!为何挡我去路!”
“喉——哦?”黑衣人禁不住睁大了眼睛,确是好奇,随后便见他笑眯眯了起来:“小子……”
然,他话未说完却突然声息顿消,随后便在凌夜的眼中慢慢退入了黑暗:“我记得你了……”
呼……
风之所至,乱了凌夜的发缕。而人之所消,则惊颤了凌夜的目光。
他眼前,分明是白天。
于此一瞬,凌夜才后知后觉,禁不住心中骇然地后退了一步。
然,一步才落,他却禁不住震怒起来,是因察觉到自己如此不堪,才咬牙切齿地攥住双拳:“可——恶——”
凌夜骂声未完,便突然从后方传来一声沙哑的轻唤:“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