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又是暴雨倾盆,断断续续下雨已经下了大半个月,山路崎岖,一步一滑。
房玉山扶着老爷子慢吞吞向前走,绕过一石壁,不远处便有一凉亭。
凉亭里已经坐了避雨的人,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穿鹤氅,看不清楚眉眼,但气质很好,他左手边还坐着个二十几岁的小妇人,右手边则拉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
脚步顿了顿,二人还是凑过去道:“叨扰了,不知可否让我祖孙二人躲一躲雨。”
少年合手书本,笑道:“此处本是为大家避雨所设,还请进来坐。”
说完,他便继续读书。
房玉山不大习惯和陌生人打交道,便不继续说话,只扶着祖父过来坐下。
此凉亭四面漏风又透雨的,可到底能遮挡一二,随手拿了毯子盖在老爷子的膝头,一脸阴沉。
房子杰失笑道:“你这个毛孩子居然知道生气了,行,有长进,在京里强些。”
房玉山皱眉。
他祖父非要来小小碧水县养老,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别的且不说,衣食住行都能将,祖父也非挑剔人,来了这边反而吃喝都觉得舒坦,可大夫呢?
在京城,老爷子三五日有御医来诊脉,面万岁挂念,御医也不敢懈怠,可到了这边哪去找好大夫?他又不肯带御医出门,说是乡野村夫,不便受朝廷的恩典,人家万岁说一句,他拿无功不受禄的话顶回去,幸好万岁爷是个心宽的,换成先帝,说不定何时恼羞成怒把自家祖父给流配三千里了。
“您老腿脚又不好,还非要登山,登的哪门子山?”房玉山终究气不平,哼哼了两句。
房老扭头不搭理他,笑眯眯地哼唱小调,怪里怪气地唱:“我家娘子貌美如花,昨日二十,今日十八……”
房玉山嗤了声,到底没多说什么。
祖母三十年前生下父亲之后去世,从那日起,祖父没再娶妻,一个人养育父亲长大,后面还带三个孙女,两个孙子,即便孩子大了,想给他送个知冷知热的人,他也不肯要,一辈子竟连一个使唤丫头都没用过。
房玉山想,怎么自家亲爹没学了祖父一星半点,哪怕只学一点,他母亲也不会早早抑郁而终,小妹也不至于被养得刁钻跋扈,成个草包!
祖孙两个正说话,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二人抬头看去,便见一满头乌发,只在头顶别了个毛茸茸银白色绢花,模样俏丽的少女踏雨而来,身略有些湿意,但分毫不显狼狈,半张脸被一条长长的纱巾裹着,纱巾垂在胸前,只露出一双含笑温润的眼。
房玉山一时间竟也看得呆了呆,耳根发红,目光闪了闪,不大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