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唐城南二里地,一座荒废多年的土地庙。
孙忠领着数名捕快齐齐在庙前站了一排,都面向一条长满荒草的小路。
不多时,两骑飞至。
诸葛稷嘴巴里面还塞着米糕,也丝毫没有官老爷的样子,若是常人看来,多半还以为是个富家的随性公子。
“大人。”孙忠拱手道。
诸葛稷翻身下马,打量了下荒弃的小庙,四周树木高大,枝叶直伸入院墙内,将本就破碎失散的檐瓦挤翻在地,整个儿泡在昨日暴雨的积水中。
“有什么发现?”诸葛稷沉声道。
“大人请随我来。”
孙忠当先带路,诸葛稷快步跟上。
入得庭院,孙忠先将诸葛稷直接领至墙角。
“大人,这里发现蹄印,新鲜的。”
诸葛稷俯身查看,却见墙角青苔侧的泥淖地面上,一片马蹄印,多是呈略带缺口的圆形,夹杂着几乎同样大小的马蹄形。
孙忠道:“下官推测此人在庙中歇息,且将原先附在马蹄上的减声物件卸下了。”
诸葛稷略略点头:“干得不错,有了这个,至少我们能确认那悬挂尸体之人并未进城。”
孙忠面有喜色,又郑重道:“不止这些,殿内还有,请大人随我来。”
孙忠领着诸葛稷向土地庙大殿走去。
这大殿年久失修,顶上有不少破漏处,地面积水甚多,神像沾满蛛网,贡台上积着厚厚的灰。
不待孙忠多言,诸葛稷已一眼看见倒在大殿柱子旁的一具尸体,一半泡在雨水中,不觉眉头一拧。
这是具青年男尸,全身穿着粗陋的布衣,看样式该是陈旧的夜行衣,面上本带着面罩,已被扯下,想来是捕快之为。
诸葛稷从未见过此人,脸庞瘦削苍白,脸颊有一道疤痕,从容貌皮肤看,此人也不似是士族的公子哥儿。
“此人名贾辰,诨名贾无晨,钱唐人。”孙忠看着尸体,面上难掩一丝厌恶:“本县出了名的泼皮,专爱在夜里做暗杀劫财之事,受害者根本见不到天明,故人称无晨。”
“这等恶贼,你们不捉?”诸葛稷狐疑道。
“捉过,但又放了,一来他拦路杀的都是独身的外乡人,难查身份,没有苦主,二来此人擅暗器,轻功绝佳,我们埋伏了数次,从未在现场将他拿下,而他犯案时多戴着面罩,我们的人即便看到了,也只能从身形辨认,没有实据。”
诸葛稷摇头道:“不对,单是这两个原因不足以让你们抓了又放。此人是不是还有什么后台?”
孙忠叹道:“什么都瞒不过大人。此人,听说是惠后贾南风的族亲。”
诸葛稷闻言一愣,忽而干笑两声,摇头而叹。
刑不上大夫,果然孔老的观点影响深远,甚至这贾南风都死了八年了,还如此被人忌惮。
这叶琚还真的是,一心为钱唐——只为钱唐。
不过诸葛稷也不便评判了。
“死因查了吗?”诸葛稷跳过了身份的问题,往下问道。
“孙忠将尸体胸口衣服缓缓揭开,一处寸把长的小伤口显露出来,正在心口。”
“剑伤,一剑贯心!”诸葛稷面色一凛,立即想到流民寨中悍匪尸体的最后一具,见血封喉。
其实能达到这种剑术的,宗师级别剑手应该都有可能,只是明面上江东没有宗师,这才让此名剑客的身份十分耐人寻味。
“孙捕头对此事怎么看?”诸葛稷未先做判断,想先听听当地人的看法。
“回大人,我认为毫无疑问是悬尸留字之人打从此过,在庙内歇息,取下减声马掌,却不料被雨夜作案的贾辰盯上,二虎相争,贾辰被刺死。”
诸葛稷点头道:“有几分道理,只不过……”
诸葛稷起身,在殿中走动细查。
“依你说,贾辰喜欢使用暗器,又是暗杀高手,那为何不躲在暗处一击杀了悬尸之人,而非要当面对招呢?这岂不是自废武功,自寻死路?”
孙忠沉吟道:“或许……贾辰以为自己定能胜过?又或许……他还未施展出暗器手法就已被发现?”
诸葛稷的步子在一个立柱前止住,从柱子上拔下一物,仔细翻看:“不对,他已施展了暗器手法,且已经伤了对手。”
孙忠忙上前查看。
那是一片细长的飞刀,刃上有明显的鲜血,该是搜查中诸人只留意地面,忽略了此物。
“不错,这正是贾辰的飞刀!”孙忠惊道。
诸葛稷曾见过月白的飞刀,这把刀对比月白的飞刀,不论做工、锋利度、用料,都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多半是从镜湖山庄低价订制而来。
“若贾辰先出手,击伤对手的情况下还会被反杀,那只能说明……这对手一定已是宗师境界。”孙忠毫不掩饰内心强烈的震撼。
毕竟宗师之于常人,可遇不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