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轮总行稽核，几次银监驻场调查，经侦带走了第三个人后，所有信贷条线的人仍然苦苦支撑着，希望能等来监管当局强有力的措施扭转局面。苦熬之时，却传来张德峰要调任西安分行的消息，全行一片哗然。

张德峰要走，所有人都觉得被他抛弃了。现在分行搞得千疮百孔，不能说没有他的责任。用好大喜功来形容张德峰虽然过了点，但张德峰确实激进，又喜欢搞一言堂，带着整个分行激进地做了几年业务，奖是拿了不少，大家收入也是同业里最高的，分行楼下的停车场成了高端品牌的车展。

但如果所有人一开始就知道绝大部分项目无法善终，甚至自己的命运也会变得不幸，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跟进。

徐娇娇很是唏嘘，感觉一切像繁花一场，就要落地成泥。好光景的时候分行年会的盛大场景还历历在目，那场盛会人人都有奖，最差的奖品也是价值几千元的欧木小提琴，特等奖是迪拜豪华头等舱双人游，设置了三个特等奖。

就更不要说桌上的菜品了，澳大利亚龙虾是基本的，一张大圆桌几乎见不到素菜，飞天茅台、庄园红酒在后场堆成山随便喝。徐娇娇记得一旁几个酒店服务员都惊叹于P行的财大气粗，她们说这是锦江宾馆有史以来最豪气的一次公司年会。

季有阳其实早就知道张德峰会被调走，他也知道接下来张德峰日子不会好过。至少官场上要收拾一个人，通常会先把他调离开他熟悉的环境。

就像他中学时有个同学的爸爸，当了某市公安局局长十多年，突然被调到隔壁市当局长，上任不到一个月就被双规，也就是现在的留置，也不知什么缘故，双规期间脱逃跳楼身亡。

张德峰以后会怎么样已经不是他的关注重点，季有阳的关注点是接下来P行C市分行怎么办？新上任的行长会是谁？新上任的行长对存量的贷款会是什么态度？新上任的行长对全行几百个员工是什么态度？

季父提醒季有阳要为自己的前途做打算了，银行大势已去。季有阳即便阅历不如父亲，但也知道至少S省的银行业好日子不再有，而且很可能会有一场大清算。

他的确应该为自己以后做打算，但当他静下来为以后筹谋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徐娇娇。

他如果现在离开了，徐娇娇会不会遇到麻烦？还能不能在新行长手里讨生活？她离开银行去哪里？难道就让这样一个能力出众的女孩子回去卖串串？她手里的客户究竟有没有问题？有多大问题？这些问题对她有多大影响？季有阳思考了几天决定先看看新上任的行长什么路数再做打算。

张德峰的离任审计开始了。整个分行被查了个底朝天，从业务到财务，统统查了一遍。相关业务和事项的涉事人会被审计人员单独叫到一个小办公室进行问询，这时候分行的妖魔鬼怪就出来了，他们说业务是张德峰强迫他们做的，说事情是张德峰强令他们去做的，等等，都被审计人员记录在案。能不能减轻这些人的责任不好说，但肯定对张德峰非常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