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04章 丹法伏心(二)(1 / 2)心门三通首页

这片亘古的宇宙,毫无滞涩之物,无音无视,无触无觉,偶有星河影现,紫色长龙遁显无章。在这里,却有两人悠游其间,正是进入冥虚之地的伏云隐,还有睡梦中的田海螺。

伏云隐双手结心印,近看他,如尘芥一般渺小无碍,远看他,又似巍峨高山,当真是法相变化万千。

“咄……”

不知是哪里来的一道声响,冥虚之地中一条无际紫色长龙盘桓其中,它睁开蕴满紫气的龙眼,看着不省人事的田海螺,忽地一下龙身消散,变成一团团紫气弥漫开来,渐渐将伏云隐隐没,冥虚之地像水一般荡漾开去。

……

“唔……”

田海螺悠悠醒来,她感觉自己好累,脸庞皱着,两眼惺忪,窗外透进来的光芒祥和温暖,将桂花树影铺在了窗纸上,摇摇晃晃着。

“怎么会这么累?昨天就爬了一会儿山啊?”

她挠挠脖子,披散着头发,将双脚移下床,两眼找着自己的鞋子。

“咦?爸怎么把我小时候的鞋拿出来了?”

只见床边只有一双绒绒的红色兔头小拖鞋,却没见自己那一双成年人的鞋子,她不得不光脚下床,在床下找自己的鞋。

“海螺,怎么还不起床啊?昨晚不是跟奶奶说要拿千层拓去鼓台上表演么?”

嘎吱一声响,木门被打开,紧接着进来一位身着淡蓝绣花衣,脚踩红花布鞋,头梳两道小辫的老妇人,年纪约摸六十来岁,只见她满脸笑容地看着呆呆蹲在地上的田海螺。

“奶……奶奶?”

田海螺凤目圆睁,檀口微张,看着门口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老妇人,她震惊地呼唤了一声。

老妇人走了过来,连忙将她抱了起来,一边拍着她脚底板的灰尘,一边说到,“哎哟,奶奶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光脚踩地板,寒凉上身不得了。”

啪嗒啪嗒将灰尘打掉后,她继续将鞋子拾起,一个一个地给田海螺套上。

感受到触手可及的温暖,闻着老妇人身上的桂花清香,看着她鬓角淡淡的银丝,田海螺眼睛眨也不眨,一把将她紧紧抱住,脸庞在老妇人胸间抹转着,竟偷偷地抽泣起来。

老妇人将鞋子给她套上后,察觉到田海螺的异常,便将她推离开来,却见她像是特别伤心一般,小脸都被泪水给抹花了,双眼涟漪不断,还在自顾自地淌下来。

“啊呀,海螺,你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老妇人心疼地将双手抚上她的脸,温柔地给她揩拭着泪花。

“唔……奶……奶奶……是你吗?”

田海螺双手抓住她的手腕,贴着她瘦削的手掌哽咽问到。

老妇人一愣,随后绽放笑容道,“这娃咋做了个梦就不认识祖母了,闯煞了吧。”

随后她便将其抱起来在房间走动着,一边走一边强烈地跺脚,口中叫道,“十方诸恶!”

“五路邪神!”

“都听好咯!”

“玉皇大帝!”

“观音娘娘!”

“十万天兵在此!”

“通通给我滚!”

老妇人声色俱厉地朝着空房间叫喊,直把田海螺逗得破涕为笑,“噗嗤…哈哈哈……”

见田海螺发笑,老妇人露出喜色,停止叫喊,用额头抵在田海螺的额头上蹭了蹭,“哈哈,我的乖孙女,这下回神了吧,走,奶奶房间去。”

老妇人将她放下身来,牵着她的小手出了闺阁,穿过后庭院向东厢房走去。

田海螺牵着老妇人瘦削有力的手,小跑着跟随她前进,看着熟悉的庭院,恍惚间,自己仿佛只是做了一个长大的梦,她多希望不再回到那个梦中。

进入东厢房老妇人的卧室,看到眼前一点未变的布置,她强忍住悲伤不哭出来,害怕自己的声音把这一切给毁掉。只见这间屋子靠墙放置着一张红木床,床尾置有一和床宽相当的木箱,木箱一半被白色床罩遮挡着,临近院子边的墙壁摆放着两架衣柜。

老妇人将门掩上后,神秘兮兮地向田海螺作出噤语动作,“嘘……海螺,别说话哦,奶奶给你拿好东西。”

“嗯!”

田海螺重重地应了一声,看着老妇人打开红木衣柜的背影,这熟悉的一幕直让她不肯挪开双眼一刻。

呋呋呋……

老妇人在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和鞋子来,面容慈祥地看着田海螺,“海螺,来,穿上给奶奶看看。”

田海螺接过这套衣服,入手柔软丝滑,却是一套难得地绸衣绸裤,她坐在老妇人的床上,将身体上的外套都脱下后,便将红绸衣绿绸裤给套上,最后双脚一踩,那双红缎鞋便乖巧地被穿在脚上。

老妇人眸光泛彩,笑语盈盈,“哈哈哈,我的乖孙女宝贝,真是漂亮极了。”

田海螺高兴地看着自己身上鲜艳的衣服,一下扑进老妇人怀中。

“呵呵呵,等一下,奶奶还有东西要给我的乖孙女呢。”

她坐在床尾,用钥匙将木箱打开,只见木箱里都是她的衣物,她将面上的衣物全都抱了出来放在床上后,只见一把七十公分左右长短的油纸伞静静地躺在里面,若不是老妇人今日让它重现人间,还不知道它会在里面躺多久的岁月。

“油纸伞!”

田海螺高兴地欢呼一声,老妇人双手伸进将其拿出,转而交给了田海螺,虽然含着笑意,但语气突然充斥着一股沧桑,“海螺,知道这一把伞的来历吗?”

田海螺抬起头,灵秀的双眼看着她道,“我不知道奶奶。”

老妇人摸了摸她的秀发,幸福一笑道,“这把伞,已经有好几十个年头了。”

“你打小没见过爷爷,这把伞,就是他做的。”

“他十八岁的时候,还是一个伞徒,一穷二白。我爹是镇上一名南下的落第秀才,家中还算殷实,那一次在桥上,他看到了打着油纸伞的我,刚开始他很胆小,后来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上来问我……”

“嘿,我想知道你手腕上的银手镯多少银子?”

“洛阳银匠打造,五两银子。”

“这不是最贵重的东西,在楠竹镇,只有一样东西贵重。”

“哦?是什么?”

“一柄千层拓。”

“那是什么?”

“用千张极薄的楮树皮纸,拓印相同的图案,在一面伞骨架分毫不差地摊叠下来,那伞,历经百年而不朽,浸水一月而不散,能通河神灵,能应时护主。”

“嘁,我才不信有这样的伞呢!”

“当时我说完就打算回家了,不想多跟一个陌生少年废话,只是他又把我叫住……”

“嘿!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唔……我并不想告诉你。”

“我知道你是谁,你等着,我要娶你,两年以后,十里红伞,我到你家提亲!”

“哈哈哈,那两年以后再说吧。”

“从那一别,你爷爷再也没出现在我面前过,倒是小镇总有他的传闻,说他白天疯狂地学习做伞,晚上也不闲着,一直不停地做着伞,终于有一天……”

楠竹镇的人在清晨的时候都出来了,天空下着沾衣细雨,小镇古老的民居和青石板路被浸润得散出丛丛绿意,他们不约而同地高举一把红色油纸伞,在街上排起一条长龙,长龙的尽头就在丁秀才的祖宅。

“天上下雨,娘要嫁人咯……”

“油纸伞做好辽,那个姑娘要出嫁哟……”

一阵高亢地歌唱声在丁秀才祖宅门外响起,咯吱一声,丁秀才和他的女儿走出了门,看着小镇那一片火红,不知发生了什么。

一名少年缓缓从红龙的尽头走来,他打着一把红色油纸伞,腋下夹着一柄合上的伞,踏着青石板穿越人海而来。

老妇人看向听得入神的田海螺,泪眼婆娑,展颜一笑,“嘿,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

“是你?”

“是我,十里红伞相迎,不让你淋一滴雨,一把千层拓,让我生生世世保护你,跟我走,好么?”

丁秀才捋捋胡子,“士农工商,你是工人,我们家,不与匠人结亲。”

他身旁的姑娘却不以为意,向那红伞少年伸出那只戴着银镯的柔荑。

“娶我吧。”

少年苦尽甘来,流下幸福的泪,将千层拓递给了她,牵着她柔嫩的手,向小镇的街道走去,两旁的人自发地将红伞靠近,给他们遮风挡雨,两人就这样,走过了这十里火红。

“后来呢?”

老妇人抹了抹眼角的泪,“后来,日本鬼子来到小镇,一名军官骑着马要来掳走我,情急之下,我打开了千层拓,那火红惊了那匹马,受惊的马飞奔滚落江水,把那个军官淹死了,你爷爷参加国军上了战场,回来的时候只有他战友,还有一坛骨灰。”

“呵,他做到了,保护我一辈子,这把油纸伞,果然通灵。”

老妇人倒吸一口凉气,将悲伤的情绪化解掉后,对着田海螺道,“来,海螺,把伞收好,奶奶就把它交给你了,把伞舞跳起来,让奶奶好好看看我的乖孙女……”

……

端午节,太阳破晓的那一刹那,楠竹镇的戏台首先接收到第一缕阳光。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