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凝看着萧寒山，缓缓蹲下身来，第一次，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这时江凝才发现，原来他的眼睛很好看，棕色的眸子深邃悠远，鼻梁挺立的倒不像是中原人，如果不是因为受伤，嘴唇显得有些发白，倒是真的是个丹唇外朗的翩翩少年郎。这么俊朗的少年竟然会不不近女色，还真是有些奇怪为什么偏偏会看上了她呢？一个身份卑微，遭人嫌弃的女商人。

萧寒山被江凝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扯了被子缓缓盖住了脸，“怎么了……我很久没刮胡子了……”他有日子没洗澡了，浑身都是臭的，而且胡子拉碴的，没什么看头。

江凝失笑，一个别人口中凶神恶煞般的人竟然还会害羞，“没事，就是成亲这么久了，竟然还不知道自己夫君长什么样子，实在是有点不像话。”

从雍州赶来凉州的路上，江凝想清楚了一件事，她始终都是要嫁人的，那些遇不到良人就此身不嫁的豪言壮语她只能说说而已，那一大家子现在需要一个靠山，她自己做不了那个靠山，那便只有嫁一个靠山了。以前她以为是陈道恒，可是没靠住，现在萧寒山愿意，那她还有什么可扭捏的呢？错过了他，江凝再想不到还有谁能依靠了。

听到这话，萧寒山被子拉过头顶，咧开了嘴悄声大笑。

江凝去揭被子，却发现萧寒山用了很大的劲，怕他伤口崩开，便急道：“你别捂着被子了，想笑就笑吧，只是别挣裂了伤口。”

萧寒山躲在被子里暗自开心，心里像装了蜜一般甜，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无时无刻挂念一个人，想要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可是片刻的欣喜之后又是难以相信的疑惑，为什么江凝会在见过陈道恒之后说这样的话来。

“阿凝，你是因为什川要成亲了，你才……”萧寒山不敢揭开被子，他怕真的如自己所想，他并不想让江凝因为要报答自己承认这段关系，他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要怎么继续，也同样无数次的想过要怎么结束。

江凝双手捧着下巴，也不再强求他撤下被子，耐着性子说道：“他已经跟我没关系了，以前的事情也都过去了，我没必要揪着不放，更何况，我与你，虽然是因为我赌气才成亲，但是这么久了，你对我如何上心，我都看在眼里。”

“要是因为我缠着你，你才这样决定，那也不用，我对你是心甘情愿的，你要是觉得厌烦，以后我会……我会……如果你想，我会按照你说的做。”萧寒山在心里祈祷着，其实如果江凝遇到了更好的，能保护她的人，他是愿意放手的，这件事在他心里压了很久，如今能说出来，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萧寒山，我没有觉得厌烦，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愿意跟你在一起的，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萧寒山猛地扯下被子，看着江凝的眼睛，一只手撑着床就要起身，“真的？”

江凝被吓了一跳，赶忙拉住他，“萧寒山，你躺好！”

“阿凝，你说的是真的？”萧寒山抓住江凝的手无比的高兴。

“萧寒山，你再不躺下，伤口又挣裂了。”江凝很想把眼前这个疯癫的人扇两巴掌，冷了脸道：“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跟你说这些。”

萧寒山见江凝真的生气了，赶忙又躺好，身上的布条已经有地方开始渗出血水来，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呵呵……阿凝，你知道我做梦都在想你愿意跟我一起……”

江凝无语，“你就不能淡定一点吗？我要是知道你是这种德性，我就不会告诉你，伤口挣裂了，等会儿换药的时候姜老头儿知道了，肯定要骂死人！”

“没事的，现在没事，我只是开心罢了，一会儿你帮我换药，他就不知道了。”

“可是伤口裂了，你不觉得疼吗？”沉下气来，江凝觉得萧寒山极其的幼稚。

“不疼，一点都不疼。”这倒是萧寒山的心里话，现在他只觉得身心舒畅无比，哪里还会有心思去感受皮肉传来的痛感。

江凝一张脸火烧火燎的，重新替萧寒山盖好被子，“我去厨房看看，药也该好了，我顺道把粥也熬了，你好好睡一觉吧！”

萧寒山的手从被子边上掏出一个小洞里来拉住江凝的手，“阿凝。”

“嗯？怎么了？”

“没事。”

“嗯，那我先去厨房了。”江凝像哄小孩子一样拍了拍萧寒山的手。

“好。”

这次，萧寒山睡得很快，江凝出门不久，暗自喜悦了半会儿便沉浸其中，昏昏然睡了过去。

江凝呆坐在厨房门口的栏杆上，细细回想着刚才萧寒山的小心翼翼，她恍然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很多事情，比如，当初江昊告诉她，萧寒山一直就喜欢她，还有她第一次和他在屋顶喝酒，在华林山第一次骑马，这些事情是她知道的，那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呢？

先前她和陈道恒好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遇到了极好的男人，他从来没有因为她是穷苦的农家女而嫌弃她，会在危难时刻帮她，他们也会像话本里的有情男女一般并肩、牵手、拥抱，但他们为什么会分开了呢？难道就是因为王月如吗？如果没有王月如他们就会一直在一起吗？好像不是，陈道恒从不会像萧寒山那样给她写信，说一些细小无用的生活小事，会老远地跑去见她……也不会放任陈应安说出伤人的话来。

江凝倒是从来都没质疑过陈道恒对她的感情，但相比萧寒山，似乎就缺了一些诚意。

这样想来，江凝觉得，如果她最先遇到的人就是萧寒山，可能两个人早就成了亲也未可知。

这世间的事情就是非要转好几个弯，经历了数多磨难才会有结果，人生在世，这种事情怎么会少了呢，日后怕是还有许多吧！

长在回廊边的柳树垂下了一头的柳枝，微风吹起，摇摇晃晃，沙沙作响。江凝这才发现，原来的鹅黄嫩柳已经是绿叶摇摇生姿了，伸手折了一支，“萧寒山应该也很久没出门了，见了这柳枝，心情应该会好很多”，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如同一根针刺进了江凝的心里，原来，自己的心里真的是有了萧寒山。

江凝转身，跌跌撞撞向萧寒山的房间跑去，一路上惊吓了不少人。如果说刚才她对萧寒山说那些话是因为自己真的想和他安稳过日子的话，此刻，她是以一种全新的，喜欢着萧寒山的心思想去告诉他，她真的想和他在一起过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