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瑾早就发现了素楝,躲在屋顶上的素楝,在他身后凝视着自己的素楝,悄悄跟上来的素楝……
昭月公主谦谦有礼,一动一静气质皆是不俗,确实如伏夷所说,娴静优雅、云容月貌。虞瑾想着,回过头,就这样看到了瘫坐在地的素楝。
即使遥遥相望,虞瑾也能感受到素楝的痛苦。心中涌上一万种想法,是受伤?是生病?还是不小心跌倒?都化为一种想飞奔过去的冲动。
可是,伏夷的笑,昭月的笑,还有尤秦在旁暗暗压着他肩背的手,都让他寸步难移。只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只不过一个小池之隔,只不过一个纵身的瞬间,就这样生生地将二人分割在了两个时空。
那一刻,素楝忍住伤痛爬起,再也没有回头之时,虞瑾心如刀割,却依旧还要对着那亭子里的人微笑。他知道要是表现出对素楝的关心,才是真正害了她。就让她以“青鸟”的身份,怀着希望在那儿等待,等着自己办妥一切,再安全送她离开。他愿做另外一只青鸟,从此殷勤探看,心中无他。
素楝手脚并用,用尽所有的力气,终于走出了院子。好在两个一起来的仙侍在等着她。素楝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笑的比哭还难看。虽然相识不久,但是大家都是杂役所的一员,二人并未责备素楝,而是搀着她慢慢往回走。
虞瑾心里有事,却又不得不敷衍伏夷。他知道此番伏夷带自己来见昭月公主,皆是因昨晚事件而起,同时也是对自己的一番试探。一众人等在昭月公主殿内吃了午饭才散,伏夷看着虞瑾和昭月言笑晏晏,不禁对自己的安排十分满意。
什么关系最牢固?当然只有将那个人变为自己人了。
虞瑾容貌出众,又温柔体贴,总是一张笑脸,言辞有礼而周到,这在男子中,尤其是仙界贵门之中实属难得。昭月向来不闻世事,极少出门,但是熟读诗书,早看清这世间爱情,大多可遇不可求,所以这般年纪,也没见过几个同龄男子。因着这淡泊的性子,她即使身负美貌——这六界评判女子的第一标准——也难得入大家之眼。好在出身尊贵,即使是与众不同,性格不符合大众要求,也无人敢置喙一二,在这天界反而能过的宁静。但是她心中也知,一旦自己没了这地位,自然其他女子该经历的一切自己也还是要经历的,所以自己该应酬的她也要应酬一番的。所以此番伏夷不打招呼便带人上门,虽出乎意料,倒也能接受——毕竟,伏夷向来待自己不错,而他大概率也是这未来的天帝。
但是意外的是,他带来的人还不错。这天庭样貌上能与之齐平的并不多,而万一能与之媲美的则没有他那么谦谦有礼。此人修养甚好,抛开别的不说,与之交流甚是舒心,尤其是昭月最看中的,是他言辞和行动上对于女子的尊重,真世间少有。所以,久不动心思的昭月,竟然有想试一试的想法。
“你觉得我的这个姐姐如何?”伏夷出了门便问道。这句话确实是发自内心为了同胞姐姐问的。
“公主秀外慧中,才貌俱全,甚是难得。”虞瑾说的确实是真心话。因为表情和语气也就格外让伏夷放心。
“这可是我的亲姐姐,你要认真对待。”伏夷很是得意,他惯常谋求他自己前路和权柄,甚少干这种给人家做媒的活儿。如今第一次做,看眼前情形,大概就已经成了一半,不禁有些得意。
心情甚好,对于自己收服虞瑾,让他忠心耿耿便又增了一份信心。只是自己的这个姐姐,未来是否会受虞瑾的苦,他就管不了这么多了。他看出来了,虞瑾这小子甚得女子欢心,才来就有仙侍送上门来……
素楝被送回杂役所,胸口疼痛时好时坏,她才发觉,应该不是所谓的“嫉妒”引发。她来不及想清楚,便又是一阵疼痛,她直接晕过去了。
素楝醒来时,已是半夜。周围是其她杂役所的姐妹们,大家一起睡在这大通铺里。她口渴极了,便爬起来找水喝。因为刚来不久,对这里都还不熟悉,她在房间内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只好披上外衣,出了门。杂役所的院子,自然没有清凉殿的整洁宽敞,入目而及的是那一排排晾晒衣服的架子,一堆堆杂物,还有那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洗衣池……素楝知道,这院子并非不整洁,而是因为东西太多太杂,任凭怎样都无法像清凉殿一样整洁,也无法像昭月公主殿内那样小桥流水般雅致。
这世上大部分人的生活就如同这杂役所的小院儿,杂乱无章,怎么理都理不清楚。无论你如何烦恼,在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你依然要为此奔波,依然要生活在这繁杂的环境里。
那些整洁光鲜,毕竟只是少数人才能拥有的世界。然而这种杂乱之下的宁静,那种忙碌之后的安心,自然也是他们无法体会的。
素楝看着那比起昨天在渐渐变圆的月亮,想起身在天牢的阿婆和姑射山的林姨,还有岑府深宅的母亲,大家都能看到一样的月亮吧。于是她双膝跪地,双手合十,朝着那月亮一拜,再拜……
月亮啊月亮,如果你有心,请将我的思念传达给我的亲人们吧。
阿婆,你一定要等我啊。素楝默默地念着,对着西南方向又拜了三拜……
伏夷外府中,尤秦房间内,虞瑾和尤秦相对而坐。因着这外府出入方便,于是伏夷便安排虞瑾在此长住,虽尤秦本来也是有自己的府邸的,但尤秦自请在此长住,伏夷也顺势答应了。尤秦看不出虞瑾面上的表情,但是今日是他第一次登门。从来都是尤秦主动,这次虞瑾的主动上门让尤秦甚是欢心。
但是虞瑾进来了却一直没说话,这让尤秦甚是忐忑。他如今把自己未来的希望押在虞瑾身上,加之确实之前未能尽到父亲的义务,于是便处处忍让。但是到如今,向来骄傲的他,已是十分疲惫。
终于还是尤秦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