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洛摇了摇头，好奇地看着傅老爷子。

不知道是不是受杯子里蒸腾的水气影响，傅老爷子的眼底好似蒙了一层薄雾。

“那是他刚去幼儿园没多久，班里有个小男孩不知道嘲笑了他几句什么话，结果他气呼呼地朝那个小男孩挥了一拳，把对方鼻子打破了。后来那个小男孩的妈妈找到幼儿园，一气之下，当着全班小朋友的面扇了他一巴掌。当时在场的老师们都吓坏了，小男孩的妈妈不知道我的脾气，接触过我的老师都知道，我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被欺负而坐视不理。所以那次我去了之后，所有老师都在赔礼道歉，主班老师甚至都吓哭了。那个小男孩的妈妈之所以那么嚣张是因为家里做生意有点钱。但是好巧不巧，他们家最大的单子来自于傅氏。后来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小男孩的妈妈差点吓瘫了，一边哭，一边为自己的行为道歉，一边找人联系自己的丈夫。那天的事闹得非常大，校长办公室里围了一堆人，小男孩的父亲和爷爷奶奶赶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些帮忙来说情的商业伙伴。最后在我坚持要取消所有合作的时候，那个小男孩的妈妈吓得自己扇了自己两巴掌，为了让我泄愤，她扇完自己，甚至抬起手要扇自己的儿子。然而就在她胳膊蓄满力，准备打下去的前一刻，一直默默站在整个事件中心的老七，突然上前捂住那个小男孩的眼睛，不计前嫌地拉着他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来自妈妈的那一巴掌。之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老七缓缓放下遮挡在小男孩眼睛上的小手，用非常不熟练的稚嫩声音，对他说：‘妈妈……很辛苦……她爱你。’”

听完傅老爷子最后这句话，叶清洛眼角瞬间滑下两行泪水。

在傅老爷子的描述中，她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傅也寒，一个不吃亏，有脾气，又敏感、善良的小男孩。

结合老妈之前给她讲的一些过去的事情，叶清洛突然就明白了傅也寒为什么不想要小孩。

因为妈妈……很辛苦。

“话越少的人，往往情感越丰富。”傅经业喝了口水，又叹气说，“所以老七本该是个在感情上很开窍的孩子，只是被我培养成了后来那种高效封闭一心只有工作的个性。前些年我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想方设法往老七身边送了很多女人，希望能把他的注意力从工作上分出一部分，我甚至立了遗嘱，把我名下的所有财产都留给老七的第一个孩子。然而毫无作用，甚至适得其反，惦记他的女人越多，他的工作就越忙，有时候睡觉都在办公室。所以小丫头，实话讲，今天我非常高兴，你爷爷和你奶奶之间的爱情，我嫉妒了一辈子，我知道，我做了太多孽事，根本不配。但是请相信我，老七值得。”

来之前叶清洛万万没想到会听傅老爷子讲这样的话。

叶清洛沉默消化了好一会，才开口：“您把他支开，就是想跟我说这个？”

“我知道，我讲这些多余。”傅经业自嘲地笑了一声，“你们年轻人的感情不需要我一个老头子来画蛇添足，所以你随便听听，不需要跟老七讲我说的这些矫情话。我说这些，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舒服点，这样我就可以安慰自己，我也不完全是个坏人，至少死之前，也做过一点人事。”

傅经业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吵闹声。

应该是有人来了，管家拦住不让进，对方却想强闯。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叶清洛抬手抹了把脸，蹭掉沾在鬓角碎发上的泪水，坚定道，“我不会告诉傅也寒的，他确实没必要知道您固执了三十多年，现在突然开窍的‘深沉’父爱，傅也寒已经做得很好了，不需要再承受多余的自责与悔恨。”

叶清洛说得很不客气，然而傅经业非但没有生气，还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

“果然是饶音的亲孙女，脾气跟你奶奶简直一模一样，也难怪我们家老七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