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之上,平美人倚仗自己颇受恩宠,对皇帝甚是撒娇撒痴,仿佛当日得侯昭媛庇护的懿嫔。
思及此处,我转头看了一眼侯贤妃与懿贵姬——觥筹交错之下,她们早已不复当日的恩宠。纵然有一子傍身,接连遭遇新人入宫,旧人笑不如新人哭,侯贤妃到底恩宠归于平平,不如当日洪恩。懿贵姬更是为着性情骄纵,受皇帝几番冷遇,如今纵使改正,亦君恩如流水,纤细绵长而所剩无几。
说起懿贵姬,我至今诧异当日究竟系何等缘由,令她如此憎恨朱婉仪,于菊园之中为难于她。
此番,我依次望去,只见朱婉仪正独自饮酒,便凑了上去,玩笑道:“朱姐姐怎么一人饮酒?岂非无趣?”
见我过来,朱婉仪受宠若惊,连忙行礼道:“妾妃参见婉妃娘娘。回禀娘娘,妾妃不过熟悉了一人独饮,故而如此。”
“如今,懿贵姬恩宠不再。姐姐若有心争宠,只怕来日定有掌一宫主位之时。”我悄悄道,瞥了瞥在座落寞的懿贵姬,静默无声,仿佛一朵临近寒冬的紫菊,经过风吹雨打之后,只余残败花叶。
顺着我的目光望去,朱婉仪苦笑起来,“纵然如今懿贵姬失去圣心,到底有血缘出身在,妾妃如何及得上懿贵姬。何况,新人中尚有夕丽人、折丽人。明眼人皆瞧得出,待得来日身怀六甲,她们二人便可位列九嫔之位。有她们珠玉在前,何时轮到妾妃了?”
“是啊。”我喟然一叹,瞥向在座一旁的夕丽人,仿若一朵兰花,绽放于初秋的歌舞之中,甚是璀璨夺目,香气四溢。
为着夕丽人得宠,皇帝隐隐有待她身怀六甲之时,便立她为昭仪的打算。
正思量着,只闻得身旁的朱婉仪哀叹一声,“当日恩宠如懿贵人之流亦行止贵姬之列,不复当日帝宠。遑论妾妃素来不成气候,如何能够。”
“懿贵姬失宠只怕与她的心胸有关。御殿中,众人皆心胸宽广,容得下诸妃众人,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若非懿贵姬如此狭隘,只怕九嫔之位亦有她一份。”我含笑道,摇摆起七彩丝双面绣芙蓉出水秋扇,团圆似明月,动摇微风发。
“当日,妾妃与她同居橘杹殿,不过因着并未如众人那般奉承她,偶然一次口误,便叫她记恨上了。故而她身居贵人之位、于菊园之时,便依旧为难妾妃。”哀哀叹出一气,朱婉仪神情甚是落寞。
原来如此,我暗中思忖着:如此说来,懿贵姬当真心胸狭窄,连朱婉仪之流亦容不下。不过一句口误,便如此记恨在心。如此人物,纵然出身高贵,到底失宠御殿乃理所应当之事。
借着自己的出身,骄行宫闱之人,除却当日的懿贵姬,便是如今身怀有孕的容贵姬。
曲水荷香宴不久,刚刚才被测出有孕的平美人晋封容贵姬,成为东项四女中头一个出挑的,入主仁寿宫正殿,并倚仗自己怀有身孕,分外得意,日日与橘良人、?嫔争夺恩宠。?嫔倒是恬静无声。而橘良人虽身姿纤弱,个性却素来不甘示弱,常为此与其争执不休,致使日日聒噪不宁。纵使闹到了皇后面前,皇后不过偶然提点橘良人为皇嗣着想,些微忍耐容贵姬,只当她是孕中脾性乖戾所致。为着有皇后撑腰,容贵姬甚是得意,于东项四女中,自视甚高,仿佛来日诞下的定是位皇子。
眼见此情此景,我不觉好笑,只觉又来了一个侯昭媛——如此相似,如此截然相同——不过当日的侯昭媛系因有皇帝恩宠为础,故而遭受冷落之后,因着有孕得晋真贵嫔,继而登临贤妃之位。只不知容贵姬的嚣张能到几何。
皇帝对她不可谓无情,然则与侯贤妃相较,着实少了些。何况,她方入宫不久,便闹得人仰马翻。纵然皇帝为着东项的面子,略微纵容些,到底不及侯贤妃真心实意的情愫。纵然有侯贤妃一般的情分,时日久了,到底会厌烦。寻常男子尚且明白‘家和万事兴’五字,遑论皇帝身为帝王,自然喜欢御殿上下人等和睦相处,少生事端——如此一来,于他在前朝亦有益处。
另一边,?嫔温婉的秉性如夏日的茉莉一般缓缓散发出浓郁的芬芳,令人不禁喜爱她的静默谦顺。其母安孝大长公主亦因着此胎时时入宫陪伴在侧,叫人甚是艳羡。据闻,朝廷之上,齐氏一族亦因着?嫔的身孕而威望渐升,隐隐被皇帝重用。齐氏其它支系族人逐日升官,或文官,或武将,各不一类。然则,论及?嫔的其他家眷,却只剩下舅父桐王一人。
当日,齐公有三子一女,长子齐狄洗,次子齐狄沽,三子齐狄汲,一女齐珍珠。长子齐狄洗与次子齐狄沽各得一子,名齐暄、齐曜。齐暄便是?嫔生父、安孝大长公主之夫。三子齐狄汲只得一女,便是桐王祁升圯生母——宪懿安长贵妃齐丹淑。如今,齐家满门只余安孝大长公主、桐王、?嫔三人。齐家旁系则略微昌盛些,到底不及齐公当年,亦不如其它姓氏族群那般繁盛。
安孝大长公主原本于御殿之内的身份微小而已,若非此番?嫔有孕之故,只怕她身为大长公主,亦无资格入座庄和淑太妃的花甲寿辰——正在九月。为此,皇帝特地设宴颐乐殿,焀、煍、炾三王出席。诸位太后太妃中,只敬懿贤太妃、荣惠德太妃二人出席。桐王借口身子抱恙,留居王府,并未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