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怔怔地看着脚下燃烧的领域。
就像自己小时候长大,现在已经彻底毁灭的「月华城」。
生死之间,她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模糊,那些闪回的记忆,雀跃的舞动在自己的脑海——
记得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有学者说,无论人类的科技发展到哪一步,人类终会被自己推向毁灭。
的确,大灾变终于到来了。
几十年前,「月华城」还有没建立的时候,那里只是炎黄国沿岸,一片巨大的废墟。
这里曾经有古老而斑驳的城楼,曾经有屹立千年的古塔,曾经有高耸入云的现代建筑和人文艺术。
可是在大灾变之后,那里废墟的断壁残垣,成为了「辐射兽」、「灾变体」、还有「军阀」杀虐抢夺的地狱天堂。
几十年前,自己的父亲青阳,带着一万大军,在城中和辐射兽、联邦叛军激战六天六夜的时候,青禾仅有八岁。
那一战到最后,一万人,仅剩2000多人,然而却成就了「月华城」的辉煌。
那日,海边铺了一地的叛军尸体中,幽能耗尽的青阳,无比疲惫地靠在海边废墟的石柱上。
远处,是他扔在地上的「偃月」长刀。
被鲜血染红的海边,仅存的战士们,一个个形如木雕。
他们流着血,有的抱着亲人的尸体,
有的在带着浓重血腥气味的海风中麻木。
每个人的身上布满新鲜程度不一的血渍,散发着无以名状的恶臭。
可八岁的青禾,站在无数的尸体和鲜血中间,没有一丝污秽和血痕。
她的目光深邃而专注,像是在试图洞察大海的秘密,海风轻轻吹过,带着清新的盐分和微微的阳光,将她的青色衣裙轻轻掀起,仿佛是海洋在向她低语。
她的衣裙被洗得柔软如云,颜色则是如新叶般嫩绿,显得那么清新和生机盎然。衣裙上绣着细小的白色海浪和贝壳,仿佛是在诉说着海洋的故事,海风吹过,那些贝壳仿佛有了生命,在衣裙上轻轻颤动,如同音乐中的旋律。
她慢慢低下头,看着地上的那柄被鲜血染红的「偃月」大刀。
露出一抹纯真的微笑。
画面在这里静止,又突然被一只巨大的辐射兽所打破——
海面,猩红的浪花飞溅,一只足有成人怀抱粗的黑色异变海蛇,以极快的速度跃出海面,袭击了已近乎脱力的青阳。
青阳被它巨大的身躯霸道地缠在半空,它的蛇头就像一辆汽车那么巨大,锋锐的獠牙向青阳刺来,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拼死抵住黑蛇的利齿,不让那足有树干粗的獠牙伤及自己。
青筋暴起,被大蛇死死勒住的骨骼传来了哀鸣,青阳已经渐渐支持不住!
几十支传统枪械和中子激光束对着这一人一蛇,然而,辐射海蛇的要害,恰巧被青阳的身躯挡在后,一旦开枪只会玉石俱焚。
那些经历过了一场大战后,此刻疲惫无比的战士们依旧冲向前,用想用热能刀刺穿蛇腹,可是那畜生一摆尾,战士便只有像被射出的子弹一样被击飞,冲向海边突兀的岩石,然后脑浆崩裂。
海蛇发出恐怖而又沉闷的嘶吼,青阳强壮的手臂已越来越不支。
场面再一次僵持在这里。
直到青禾提着那柄比自己要高出一倍的「偃月」大刀,走到了一人一蛇的面前。
“危险!青禾……快……快走!!”
青禾轻轻摇了摇头,她的表情那样平静。
巨蛇的眼眸泛起杀意,那双灯泡似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小女孩,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股恶臭——
女孩平静的表情中,依然带着一丝微笑。
这淡雅的微笑,蕴含着一股让一切平静的力量。
她慢慢提起手中的「偃月」长刀,然后,那柄「偃月」开始恣意狂舞,仿佛蘸血为画!!!
她简直是从一大堆散发恶臭肉末中,被青阳抱了出来。
蛇的内脏和绿色体液悬浮在空中,慢慢下落,就像下坠的烟花。
人们高呼着“青禾”、“青禾”……
“唔……我的小公主……”青阳死死地将她抱在怀里,亲吻着她的头发,仿佛生怕失去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珍宝。
“为什么……这么傻……”
“因为,我是你的女儿呀,爸爸。”
那之后,就有了「月华城」。
可后来,联邦的正规军出现了,以清理联邦叛军余孽为名义,向「月华城」发起了进攻——
那天,一道巨大的白色强光从天际直射下来。
刺耳的爆炸声和人们的惊呼声响成一片。
只一秒,那光束便消失,「月华城」西角的铁矿和两个冶铁工厂区瞬间变成铁水焦土。
地面燃烧着火焰,就像现在崩塌的领域一样。
大火把城市烧为灰烬,闪电浓烟。
只不过,现在领域中的火焰,是黑色的。
来自地狱的黑色。
……
青禾的意识有些恍惚,回到了现实。
她抬起头,漫天的星辰,都在摇摇欲坠。
就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低头看去,漆黑火焰仿佛当年的海潮,一浪高过一浪,而那身穿水蓝色霓裳的绝色女子,被漆黑的火焰所簇拥着,默默地望向她。
那是凄美的目光,那是怜悯的目光,那是神一般的目光……
呵呵,神明?
在我的领域中,还妄图入侵我的意识么……
抱歉,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怎么会让世界变成这个样子?
青禾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其实她早就知道,有些事情是逃不过的。
就如同人生来就会死亡,就如同她终究会败给眼前的女人,就如同这末日一般的场景,最终,会降临在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
终于,要死了么……
在末日的命运来临的时刻,青禾却听见了空灵的歌声,仿佛是世间最纯洁的天使,在她的耳边轻声地呢喃。
她未曾去过教堂,也未曾荡进幽蓝的深海,在这末日的世界,没有人见过缤纷的彩蝶和清澈的溪流。
然而此刻,她却感觉与它们都同在。
那苍白绝丽的容颜,凌乱的发丝倾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