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马匹品种的问题,马蹄踏过雪地,傅兴怀总觉得童雯落后自己许多,再这样下去赶不上送信了。他转头朝童雯叫道:“我赶时间先走前头!”
童雯应了一声,叫他小心,林中有不少穷凶极恶的流民设下陷阱引野兽或路人上当。
对方的声音淹没在风声与蹄声里,傅兴怀听不清楚,策马疾驰,忽然身下骏马一滞,一股巨力将他抛向前方!
傅兴怀霎时间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已经比他更快地做出反应,双手往前撑在地上,巨大的惯性让他往前翻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出师不利,傅兴怀回头看到坐骑被绊倒,在雪里挣扎着没能起来,想着要撑起身子,才发现方才摔倒撑那一下,自己双手手腕扭伤脱臼,使不上力气。
短短几个呼吸时间,关节处开始肿胀起来,疼得他呻吟出声。
童雯在后边姗姗来迟,见傅兴怀坐在雪地里,急忙下马关切,“傅公子!你怎么样了?”
“双手扭了。”傅兴怀有些郁闷,举着双手说道:“劳烦你将我的坐骑牵过来。”
童雯去查看傅兴怀的坐骑,看到骏马侧腹下沾着血迹,拨开那层红血才发现雪堆里有四五根手臂粗的尖锐树枝,尽都穿进马腹之中!
怪不得这马叫得如此凄惨,童雯心头一凉,知晓这畜生今天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手扭了如何还能骑马,傅公子把东西交给我,我带过去吧。”
“不行,我答应元真,要亲自送过去的……追风怎么了?站不起来?”
傅兴怀见自己的坐骑许久没起来,一阵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忍着疼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才发现马腹下涌出一大滩血迹,不出片刻就染红了周围脏兮兮的积雪,心中一紧,抬头观察四周。
骏马出来前吃了足够的粮草,此时嚎痛长啸,凄厉又震耳,远处树林有雪落下,似乎是有东西循声赶来。
生怕动静引来附近饥肠辘辘的流民,傅兴怀急忙道:“你载我一程,只要离开此处,那些流民追不上即可!”
傅兴怀话音才落,旁边童雯也发现不远处林中有活物在靠近。
周遭气氛肃杀冷寂,现场仅存的一匹马被血腥味与杀气一激,不安地嘶鸣起来,跺着蹄子。
四周没有出现任何活物,不知道是在等两人离开,还是想着将他们一网打尽,两人被困在林中,更是不安。
童雯看看日头,劝道:“我的马载不了两人,只怕要走很久,傅公子信我,我是齐云书院的学子,定不会以自己名义做出任何不义之举,先把东西给我吧。”
“我一个人在这必死无疑,你得带上我。”
童雯三番两次劝说无果,恼傅兴怀不信任自己,趁他警惕周围动静,突然拿出一把匕首捅入对方胸口!
这一刀下去,那温热的血液瞬间将对方胸前衣物染红,童雯抬眼看见傅兴怀眼中的震惊与凶恶,那双脱臼的手搭在自己手臂上抓挠着,就是使不出力挣扎。
他心中惧怕,又迁怒对方拖累自己,脸上狠色毕露,趁着一瞬间的狠劲未过,拔刀又狠狠刺了数下!
红刀子抽出,血肉横飞,无数血沫溅到他脸上嘴里,如火星皮肉上烙下无数痕迹,生涩的铁锈味瞬间点燃了他压抑已久不甘心!
扎了许多次稻草人的刀子终于扎进真实的血肉里,癫狂的翻搅撕裂一切,童雯目睹那具不断抽搐的身体渐渐沉寂下去,心中一片快意不停地骂道:“让你们都看不起我!让你们都看不起我!”
不枉他这段日子在素心书院地界里帮忙做苦力,终于让他发现了这几人神怒人弃的大罪!
“方元真怎么样!素心书院又怎么样!”
长久积累下来的愤怒与自卑化作刀锋,全数朝身下的尸体发泄而去,血迹顺着童雯狰狞可怖的脸流下一道道红痕,他鲜红的齿缝间透出许多谩骂,倒让周围的动静一时沉寂下去。
贵为世家公子又如何,还不是死在他一个小人物刀下,死在一片肮脏的雪里!
“他勾结苍阳仙门那些人!被我看到了!他是叛徒!你帮他,你也是叛徒!是大皇子的叛徒!是大晋的叛徒!!”
现在的素心书院在他看来就是一群迂腐又高傲虚伪的文人学子,死要名声,鼓动流民聚集,密谋造反,桩桩件件都该钉在耻辱柱上!
他要把这些人全拉下光辉亮丽的高台,揭开那些道貌岸然的假面,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真面目!
直到尸体身上的血开始结起稀碎稀薄的冰片,湿透的衣衫在寒冷的天气下开始发硬,童雯这才喘着粗气,意兴阑珊地起身,从对方身上摸出一块腰牌,一个钱袋,还有一枚玉牌。
傅兴怀的扇子被他扔在地上,那玩意儿他用不到,上边方元真的题字他只觉得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