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的嫔妃,除非真犯了大错,很少会处死,大多也就禁足,降位份。
那两个在秋猎上犯了错的,便也是禁足,这段时间少在皇帝面前出现,过一阵皇帝也就忘得差不多了。
皇后处理完事情,才从桌前起身,缓步走到窗边,一阵风吹过,她不由得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秋风萧瑟。
“鸢尾,陪本宫去小佛堂吧。”
鸢尾应声,扶上皇后的手腕,却猛然发现,她不过没跟去秋猎留在宫里替皇后办事,就这几日而已,皇后竟瘦了许多。
手臂上,竟是肉也摸不到了。
“娘娘,要注意身子才是。”
皇后和鸢尾也是几十年的主仆了,自然明白鸢尾指的是什么。
可劳心劳力,忙起来甚至顾不上吃饭,鸢尾在身边还能提醒着点,催着点,旁的宫人就算是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催皇后啊。
“知道了,本宫注意些。”
小佛堂里,有她给大皇子立得碑。
大皇子走了以后,皇后开始的半年,几乎每日都会来给大皇子上香,说几句话,后来渐渐也少了,面上笑容也多了些。
不知为何,这几个月又开始每日来了,经常一待就是半日。
“皇儿,母后好几日没来了,可有想母后?”边说边点燃了一根长香,插入大皇子碑前的香炉中,接着又絮絮叨叨讲了这几日的事。
鸢尾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只有这个时候,主子脸上才能卸下那端庄持重的模样。
她会变得有血有肉,有愉悦有悲伤,有欢笑有眼泪。
“皇儿啊,再过几个月,你就要有弟弟了,但母后的儿子,永远只有你。”皇后轻轻抚摸着碑上的名字,顾君逸。
不知张因还有李韵,谁有本事生下儿子呢,那个男孩,便叫君忆吧。
“母后在闺中的时候,爹娘不爱,出嫁了虽贵为一国之母,可夫君不爱。”皇后笑着,仿佛眼前就是那个小小的男孩,“只有你,一心一意爱母后。皇儿,若你还能投生,可还愿意来母后身边?”
一国之母,尊位在上,平日里的雍容华贵,端庄持重,这一刻已全部击碎。
此刻,她只是孟湘竹,只是顾君逸的母亲。
鸢尾递上帕子,担忧道:“娘娘……”
皇后接过帕子擦干眼泪,重新挺起胸膛,端庄的笑又回到了她的面容上。
只有微红的眼角似乎在诉说,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皇后病了。
顾景行下了朝,便到凤仪宫来看望她。
嫔妃们早已到齐,皇后生病,要来看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若是有心,还能留下来侍疾。
不过真关心皇后的也没几个,要么就是来走个过场,要么就是想着还能见上皇帝一面。
但面子上总归是到位了。
曲挽宁自然也在,她入宫以来,虽然不过是被皇后用来制衡后宫,对付方晴,但若没有皇后,她的日子怕也是不好过。
皇后到底没害过她。
因此,她来看望皇后倒是带了几分真心的。
后宫虽不得干政,但顾景行在她身边的时候最多,甚至有的时候下了朝便往她身边赶,多多少少也会知道一些,如今朝堂上不安分的人多了。
而边关也有些骚动,从前阵子驻守边关的异姓王回京,她便也猜到了一些。
怕不是和那搜寻不到的诚王有干系。
以顾景行的性子,权势向来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自然不喜后宫干政,也不喜前朝干涉后宫的事。
如今后宫,中宫无子,只有一个无可能继位的三皇子,倒是形成了诡异的平衡。
不过,若是等宜贵人和李答应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或者等到她怀了孩子,这种平衡,怕是就要打破了。
曲挽宁默默叹了口气,入了后宫,那便是要斗一辈子的。
顾景行见曲挽宁似是有心事,心里关切,可现在却也不能问太多,只叮嘱福安去问问锦嫔想吃什么,自己便进了里屋。
皇后瘦了许多。
如今就像一张轻薄的纸片,安静地躺在床上,仿佛风一吹进来就会飘走。
听到动静,皇后才睁开了眼,勉强扯起嘴角笑道:“皇上,臣妾身子不适,便不下来行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