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柔怔愣一瞬,旋即呵笑出声,“赵妈妈,你是老糊涂了还是没睡醒?
你若说顾锦是旁人送回来便罢了,你可知安国长公主是何等身份,顾锦如何能攀附到她老人家!”
安国长公主是惠安帝的姑母,当初是她力排众议辅佐自己的皇兄也就是惠安帝的父皇坐稳皇位,助其清肃干政外戚夺回朝政大权,也是她替君出政剿灭侵犯的蛮夷。
可以说没有安国公长公主便没有惠安帝这一脉皇嗣,朝中上下对她无不崇敬。
只她早已不过问世事,就连宫宴也鲜少出面,这样的人物又怎么可能为顾锦出面。
顾柔不肯相信也在情理之中。
可赵妈妈的脸色却越发难看,“少奶奶,老奴哪敢胡言乱语欺瞒您。
此事千真万确,安国长公主的马车就在咱们侯府门前,侯爷已经亲自出门去迎了。”
“而且……”赵妈妈如丧考妣,表情比哭还要难看,“而且长公主殿下亲自放话,说今日是她的马车被山匪冲撞,多亏顾锦舍身相救。
之后她便带顾锦回了公主府包扎伤口,外面的传言尽是无稽之谈……”
“这怎么可能!”顾柔拍案而起,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得意的笑。
“明明是顾锦被人劫持,怎么她就成了她舍身救下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金口玉言她说的话岂能有假,纵然是假的又有谁敢怀疑。”
赵妈妈心里也是无奈,早知道大小姐能有今日这般造化,当初她倒不如好好跟着大小姐。
可事已至此她已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能耐心安抚着道:“少奶奶您一定要冷静,如今长公主殿下已经出面,这件事便是板上钉钉容不得旁人质疑。
以后定然还有别的机会收拾顾锦,但要是得罪了长公主殿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顾柔如何不知,正是如此她才越发愤怒难平。
顾锦这贱人的运气还真是好!
其实顾锦心里也同样觉得难以置信。
她也听闻过安国长公主的传奇故事,心里对这样一位巾帼英雄很是钦佩。
顾锦望着坐在她对面面目平和慈祥的老妇人,她一袭淡色素衣,花白的长发只用一根墨玉簪子挽在脑后,很难让人想象这位便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安国长公主,甚至就连宫里的嬷嬷穿着都要比她更加华贵。
安国长公主看出顾锦眼中的诧异,弯唇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本宫这样子与传言中的不尽相同。”
顾锦如实点头,“的确很不一样。
不过,千帆过尽或许便该是如此。”
安国长公主眼里划过一丝意外,“没想到你这女娃年岁不大,说话倒颇有些意思,怪不得衡儿会为你求到我面前。”
顾锦想了想,还是将心里的疑惑问出来,“殿下帮我只是因为小郡王吗?”
安国长公主抬起眼帘,噙笑望着顾锦,“你觉得呢?”
顾锦觉得应不完全是。
如果自己是个未出阁的姑娘,那安国长公主为了李子衡来帮自己还说得过去。
可自己已是人妇,李子衡纵然帮了她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安国长公主见永昌侯率侯府众人而来,弯唇笑笑,“你救了本宫的好友,这个人情本宫当还。”
顾锦怔然一瞬间,惊讶道:“您说的是胖老头……不是,林老爷子?”
安国长公主点点头,略有浑浊的眼中泛起追思,她不知是在对顾锦说还是在喃喃自语,语气中透着一抹心酸,“当年的老伙计没剩几个了,他无心权势,理该得个善终。”
顾锦忽然想到当日给林丹青看诊过后谢染曾中途离开了一会儿,说是去寻能让林丹青乖乖听话治病的人。
原来他寻的那人便是长公主殿下,而长公主也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顾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仿佛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她无心这盘棋局,却好像又在不觉间早已踏入其中。
“下官见过长公主殿下。”永昌侯拱手行武将大礼。
安国长公主是他一直尊崇敬仰的人,无关权势地位,只因她的品性。
车帘被挑开,一道清悦的女声自永昌侯头顶传来,“殿下说父亲不必行此大礼,您快起来吧!”
永昌侯抬头便见顾锦站在他正对面笑得眉眼弯弯。
永昌侯:“……”
公爹的大礼她也敢受,真不愧是谢染那个臭小子娶的臭丫头!
顾锦心中暗笑,便宜不占白不占。
“阿锦。”
耳边响起那熟悉的温润嗓音,顾锦唇角笑意顿住,一抹酸涩悄然爬上心梢,就好像小孩子摔跤之后见到亲人瞬间涌起的委屈。
她将手搭在谢染伸递过来的掌心,本以为谢染只是想扶她下车,谁知下一瞬她却被带入了温暖的怀抱中。
他身上有着好闻的清冽香气,似覆雪的梅香又似染霜的青松。
似怕弄疼了她,他的怀抱并不紧密。
他只以右手环着她纤细的腰肢,左手轻轻扣着她的头,将她的脸贴在了自己心口。
顾锦的身子有些僵硬,直挺挺的任由谢染环着。
他的心跳声格外清晰,剧烈而有力,似在庆幸她劫后余生又似在为两人的再一次相见而欢喜。
这并不是顾锦第一次与人拥抱,在队里每次他们任务执行成功或是为谁庆贺喜事,他们都会高兴的相拥。
但这次的感觉与每次都不一样,就连心跳的频率也不尽相同。
顾锦觉得她好像应该说点什么。
“对不起。”他的声音缥缈得如一缕薄雾。
顾锦微怔,这件事如何也谈不上谢染与她道歉吧。
可只有谢染才知道当他得知顾锦被人掳走时他有多么的心慌意乱悔不当初,他之所以对谢清动了杀意也是因为谢清的那句“是你害死了她”。
他怕,他怕真的是因为他先前的谋算让她被那些人盯上。
他谋算人心谋划时局从未半分心慈手软,唯独这次,他后悔了。
他也失算了,他从未想过他主动展现的软肋有朝一日竟会一语成谶。
这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多久,谢染拱手深深作揖行了一礼,“多谢殿下。”
“谢将军说错了,是本宫该谢谢你们。”安国长公主挑开车帘,眉目温和的看着谢染。
谢染身上有不输于她的无畏,有不输于林丹青的才学,更有着寻常人不能及的心机谋略,可以说谢染这一辈年轻人中最优秀的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