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日进宫去看看吧。”
陛下如今那番情况,想来也是没多少日子可活了。而陛下与他之间的博弈也终究是要到生命的尽头而终结。
“你去,他多半是要质问你跟我打招呼关系。”陛下可咽不下这口气,谢长柳欺骗了他,暗中反水,陛下如今本就心情不佳,见到人或是要发泄一番的。
他们倒是不惧陛下什么,毕竟,如今的皇宫也不见得就是陛下一人只手遮天的地方。
“他势必要给我好看的,正好,让陛下彻底看清局势,而不是,苦苦挣扎。”
到了时候,十皇子就被送回了宫,临行前,他问谢长柳。
“先生,如果太子哥哥继位,我们会怎么样?”
他很认真的问出了这句话,像是他一直揣在心底的问题,而如今才好不容易问出了口。
谢长柳低头看着十皇子,他清澈的眸子里分明也不会明白争权夺位给他带来的后果,可,他在经历了这一场变故后,他明白了一点,那就是输的人会死。
“谁跟您说了什么吗?”十皇子从未担心过太子继位给自己带来的影响,因为之前的他,不懂得那个位置有什么好,有什么不好的,他不过一个还未成年的皇子,衣食住行都靠别人,努力读书、发奋图强才是他如今当要做的事情,而之前的他也不会生出坐上那个位置的心思,可如今,他问出了这样一句话,就说明,他十分清楚那个位置的利害。
他不知道十皇子如今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清楚十皇子是受到了谁的蛊惑才会质疑起秦煦继位带给他们的影响。但,谢长柳得以肯定的是,这段时间,秦煦的纰漏就是没有盯紧皇宫里的人,敢在背后给十皇子灌输其他心思。
十皇子脸上露出不开心的神色,有些为难,似乎是在挣扎该不该说。
谢长柳摸着他的头,耐心的给他解释。
“小十,太子是你的哥哥,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你可以不信别人的,但是,你要信你的亲人。先生之前是不是跟你讲过,要跟自己的手足亲密无间,以后,要相互依靠,这句话永远都不会变。你的太子哥哥继位了,你们以后的人生不会改变,只是换了一个人来继续照顾你罢了,你会依旧幸福,依旧能开心下去。所以啊,不要质疑你的太子哥哥,他听了会很伤心的。”自从谢长柳担任起教导十皇子的职责后,他就常常教导十皇子要手足相亲,从那时候起,谢长柳就已经在替秦煦谋算,杜绝后患。他也是在为十皇子未雨绸缪,秦煦没有野心,但属于他的东西也不能从他手里分出去,而十皇子只有安分守己,他的人生才得以顺利下去,可若是听信小人谗言,做出什么损人利己的事情,秦煦如何能忍呢。
谢长柳眸子里闪过几抹复杂,但愿十皇子能明白,而不是任人唯亲。
十皇子或许在宫里没有人值得信任,可对于这个誓死都要保护他的先生来说,他不会有一点质疑。
他信他的先生,就好比,先生愿意为自己豁出性命一样。
“真的吗?”他眼里带着一股希冀,是对自己将来的希冀,他知道那些造反的人都死了,也知道,父皇活不了多久。而他……父皇因为他,做了许多让太子哥哥不高兴的事情。他也知道了,他现在住的宫殿其实是太子哥哥以前的地方……加上因为他连累了先生受伤的事情,太子哥哥,心里一定没有多喜欢自己吧。
他听说了很多事情,宫里人都在传,陛下一旦驾崩,太子就要继位,宫里就要变天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太子继位后,会是怎样的呢?他们这些皇嗣,太子会如何对待呢?陛下的手足尚且都被赶到了封地去,那新帝继位后,他的手足也会被迁出汴京吗?如果要让他离开汴京,他能去哪里?是一个人走吗?要是不走的话,他也会死吗?
一想到将来诸事,十皇子就不可言说的涌出惶恐来。
谢长柳看着他眼里的害怕,轻声安抚,“先生何时骗过你了?”
有谢长柳的话,他才像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那……先生……我以后还能常来看您吗?”如今的他,没有了依靠,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谢长柳了。他现在清楚一点,那就是,于现在来说,或许只有先生能依靠,而只有他,才能保自己无虞。
见十皇子一改方才的愁容满面,谢长柳也跟着舒了心。“可以,十皇子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先生一直都在。”
而十皇子离开后,谢长柳脸上原本挂着的温柔就全都褪去了。
他看着门口出神,目光早已经没有落到实处。
十皇子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说出这样的话,看来,宫里有人不安分了。
陛下如今已经不当事,太子德才兼备,他继位才是顺理成章,可有的人不安于室,偏生要暗地里使绊子,成为他们路上的绊脚石,原本想着得饶人处且饶人,如今么,这就不是饶不饶人的事了。
“宫里已经有人在私底下挑拨离间了,你确定宫里都安置好了?”
秦煦先前信誓旦旦的说已经彻底解决好了宫里的人,就是陛下都得仰人鼻息,可如今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秦煦漏了一处。
秦煦也是一愣,他没想到自己还会有疏忽。“你指的谁?”
谢长柳对此已经心如明镜,宫里的那些人,谁人不是仰仗着陛下而活,可有个人不是。她的心思可比任何人都复杂的多,也是宫里唯一一个不爱陛下的人。
“如今还能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的人,无非就是小詹妃了。”
她参与了叛军谋逆一事,放了叛军入宫,又诱导秦霜挟持走十皇子,不管是为了叔父还是为了她自己,谢长柳原本还想,此事就此作罢,他不提,就当作跟小詹妃毫无关系,算是还清了她在宫中时给自己的襄助之力,好歹也是曾经以姊弟相称的人,以后若是联系上叔父再说其他,可是,没想到她还会在暗中给他们使绊子,这无法让谢长柳继续当做视若无睹下去,总不能让她坏了他们的布局。
说起小詹妃,秦煦也跟着慎重起来。
“说起她,我就很怀疑,她到底是谁的人,之前我还怀疑她是朝中某位权贵的暗人,可在后来都被推翻这个假设,我也怀疑过她是哪位藩王的人,禄安王顺利入宫,原因是宫门的人都已经被换过,那段时间,她在宫里可不怎么安分,有人说在叛军入城的那一日,有人看见了她的侍女在宫门口与人会面。”
“如果当真是禄安王的人,可禄安王如今都已经死了,她还做出这些伎俩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以为自己有那本事扶持她的儿子登基么?”说到这里,秦煦言语里露出不屑,小詹妃一介女流之辈,就算是后宫后妃之首,可她没有什么可以倚仗的娘家,根本拿不出什么实力,儿子也不过一个垂髫小儿,也想参与到夺嫡中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谢长柳回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小詹妃参与了禄安王谋反一事是毋庸置疑的,说起她的侍女扶香,他都见过,在宫门口。
可她并未因为禄安王的死而消停,那是因为她真正依附的人也不是禄安王。
周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