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接到谕令的时候以为幻听了,这都多少年了啊,父皇从不曾在祭天、祭祖这等重大日子以外召见自己。
没等他的高兴劲儿热乎过头,李选侍便忧心忡忡道:“殿下不能高兴得太早,您没瞧见传旨小太监的神色吗?
他连赏银都不领,这可不是报喜的做派。”
朱常洛这才醒悟过来媳妇儿的提醒非常及时,他转而脸色煞白道:“不应该啊,本宫……我向来伏低做小谨守本分,这段时日就连常洵的挑衅,我也没有作出半分应对,任凭那群人作妖,父皇能有什么由头申饬我呢?”
蓦然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怪异地松开了攀住李选侍玉峰的手,喃喃道:“不应该啊,莫非你我今日的事发了,否则父皇如何会让你我一同见驾?”
这可真是日了狗了,虽然大白天放炮搞事情有伤风化,不过跟自己媳妇儿增进感情的举动,也算不得丢脸之事吧。
完犊子,这一炮的代价太他娘的大了,比佛郎机红夷大炮还贵。
朱常洛悔不当初,如同无头苍蝇般赤着身子转悠,“完了,常洵那边刚刚失手,咱们好容易全须全尾逃过一劫。
现在可好,上赶着把屁股伸出去让父皇踹,这可如何是好……”
李选侍熏红着脸轻淬一口,继而娥眉倒竖,淡然道:“殿下现在晓得荒唐了……
父皇的心思,咱们也不必胡思乱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父皇要见我们,咱们谨守礼仪前往见驾便是。
父皇总不能无端寻咱们的不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见到了父皇自然能见分晓!”
……
趁小太监传旨的功夫,万历已经通过王体乾的讲述,详细了解到朱由校兄弟的身世和家况。
老头子气得更厉害了,他仍旧低估了两个孙子的苦逼生活。
万历的眼神忽明忽暗,他的内心是狂暴的,他明显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是一个正常的爷爷,他这副架势显然在憋大招。
顾子轩见势不妙,果断道:“陛下,臣忽然想起父亲昨天提起一嘴,他今儿要给我再招一位西席,这事儿挺着急的,您看……
可否容臣先行告退,这接下来也是天家事务,臣实在不便……”
万历淡淡瞥他一眼道:“现在想起天家事务喽,你和由校干仗的时候,为何没有想起你揍的是皇长孙?”
朱由校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让你个王八蛋嚣张,我爷爷终究是我爷爷,撑腰是必须的。
账不能这么算啊,顾子轩急道:“那是由……皇长孙先动手偷袭我的,您得讲道理啊,合着你们爷孙俩一起占我便宜呢?”
万历皮笑肉不笑道:“知道啥叫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吗,你见过皇帝跟你讲道理的吗?”
这就是不要脸了,顾子轩臭着脸道:“可我没当您是皇帝啊……”
嘶……
这话莫不让众人变色,王体乾脸都绿了,王八犊子这是作大死啊,这是仗着立下一场功劳已经飘了,还是欺负陛下年迈提不动刀了?
朱由校看傻逼似地默默退后两步,以行动证明他跟这个个傻逼不熟。
没给万历发挥的机会,顾子轩很自然道:“我跟皇长孙差不多大,我都是把您当爷爷对待的。
您是皇长孙的爷爷,也是我的长辈,您这一碗水可得端平了。”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众人虚惊一场,王体乾与朱由校对顾子轩的无耻有了更深的认识。
抱皇帝大腿抱得如此自然,时机选得如此巧妙的,本朝不做第二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