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旸一怔,呆住片刻,哑然笑道:“哈哈,我早该想到才是。老妖婆怎会束手待死呢?师父,还是你赢了。”
“不,我们都没赢。”李瑞东摇头,“是他们赢了。”
顾旸道:“你没对霍元甲大哥做甚么罢?”
李瑞东道:“太后早已逃居别宫,霍俊卿又广有侠名,为师自然不会害他。我知道你的功夫尤在他之上,只得亲自前来。”
顾旸道:“师父,下回见面,就是李大人了。”
“山河破碎,不知还有无再见之日。”李瑞东叹道,“旸儿,你一意为国家百姓做番事业,但时局艰难,你无能为力,若继续下去,怕是还要把命搭了。不如你也进宫与我同做侍卫,虽有些违你心意,终不比沉沦布衣,命如草芥。你若愿来时,为师愿做保举之人。”
“不必了,多谢师父厚意。我宁愿做一只逆风折翼的鸟。”顾旸道,“也不愿做那枚高高在上的‘士’。”
李瑞东道:“不,你若想时,也可以做一枚所向披靡的‘车’。”
“可是师父,再所向披靡的‘车’,也是‘将’的‘车’。”顾旸摇摇头,微笑,“我宁可暴死在茫茫天地之间,也绝不愿终老于那臭气冲天的皇宫里。”
李瑞东听了,不禁哽住。
许久,李瑞东才慢慢说道:“旸儿,为师知道你的性子。你不愿屈服于人,你想凭着你的一身本领,力挽狂澜。可是……你出山也两年了,也经历过许多事。你该知道,一个时代的衰落,靠你一人是无法逆转的。”
顾旸道:“师父,你错了!看似只有我一人,实则不止我一人。他们正在四面八方的各个角落,和我一样在摸索,只是还未明朗。一个人逆转不了,那便等到一群人。一天逆转不了,那便等到能逆转的那一天。”
李瑞东再次沉默。
正在此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鸡啼,二人转头望去,只见东方的天际亮起一道银线。
“师父,江湖再会。”
顾旸抱拳,转身踏过几座宫闱,飘然离去。
李瑞东目送着顾旸消失在晓夜尽头,泪如雨下。
顾旸跳出宫墙之外,众守卫持枪追赶,被他使起“梯云纵”,直跑进树林深处,甩出数里之遥。
天渐渐亮了,晨风一吹,竟把他胸口浇得忽冷忽热,又闷又痛。
师父留的那一手果然不是盖的……
苦战整夜、负伤未睡又奔波一程的顾旸此时只觉昏天黑地,再也支撑不住,扑地倒了。
他在地上躺着,躺着,只感觉高天之中偌大的白日,笼罩在自己身上。
慢慢地,那日光变得金黄,变得血红,最后又变得乌黑,黑得耀眼。
顾旸歪头看向四周,四周是一片茫茫的白色,白得刺眼。
看了一圈,他发觉只有自己躺的这里,是一个黑色的圆。
他定定地瞧着那黑色的日光,看得久了,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喉间和胸口发闷,想吐吐不出。
忽然,耳边隐隐约约响起几丝阿黎的声音,听不清在说什么,像是在唤他的名字,似乎是从后脑勺的方向传来的,忽远,忽近。
但他抬起头,却不自觉地看向前方,前方刺眼的白幕之中,一个小女孩的身影跑过去,接着又隐没在白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