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下迷宫不知是多少年前建成的,其内错综复杂,盘根错节,若是没点寻路的本事在身上只有死路一条。
侯涅生刚进迷宫便感知到里面有数不清的尸体,有些刚死不久生了蛆虫,有些已经化作森森白骨。
他闭着眼睛,抬脚跨过前方横在路上的腿骨,又在下一个三岔口朝右边的走去,“五百米外,还有三个岔口,他就在那里。”
饶是已经见过很多次,霍楼还是觉得稀奇,居然有人闭上眼睛能比睁着时看得更清,莫说寻路找人,他似乎能俯瞰整个迷宫的全貌,真他妈......
霍楼忍不住在心底骂道,国师这宠物真他妈的邪乎,他到底是怎么想办法将人拴住的呢?
侯涅生脚步一顿,冷声开口:“再敢在心底骂他你就自己去找。”
艹,霍楼心道,这他妈也能听到?!
侯涅生没再理会霍楼,不过却嫌弃似的脚步加快不少。
离目标地点只差一个弯道,侯涅生突然停下来,那个地龙异能者察觉他们靠近已经开溜了。
在他的认知中自己是条黑龙,听到其他被称为龙的生物自然会有几分好奇。
可惜透过感知,他清楚看到一个没有四肢、小臂粗细、蠕虫般的生物快速钻入沙墙中。
龙是一种强势、贪婪、高傲的生物,何曾会像这般惧死逃跑。
地龙?
不过是条蚯蚓罢了。
侯涅生睁开眼睛,尖锐的纯金色兽瞳里充斥厌恶的杀意。
他想把那该死的蚯蚓从沙墙拽出来,将它大卸八块,碾成一滩血水,这辈子只能嵌在土里。
侯涅生能做到这事,可明渊不喜欢他锋芒毕露又盛气凌人的模样,到了看一眼都会心神不宁的程度。
他压下这残忍血腥的念头,闭上双眼继续带路,“这边走,那蚯蚓跑别的地方去了。”
霍楼挑了挑眉,国师这宠物怎么回事,国师不在也能瞬间变脸。
在地下迷宫绕了大半圈,侯涅生再次来到地龙异能者附近。
这次,他没再贸然走过去,如明渊先前教授的那般,缓慢释放属于祂的强大压迫感。
他的动作十分隐蔽,甚至操控那股无形的力量避过了跟在后面的霍楼。
他本意只是不想地龙异能者再钻墙逃跑,谁知对方比他预料中的还要胆小,竟是直接被这压迫感给吓死了。
霍楼见侯涅生又停了下来,不耐烦道:“喂,不会是又跑了吧?”
“没有。”侯涅生回道,“它就在前面右转不远处,而且已经不会再跑了。”
霍楼一时间没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右转过去却见沙墙旁躺着条一米多长蚯蚓,再走过去一摸,热的,刚死不久,而且......
他要是没闻错,沙墙中还有股很淡的腥臊味,这家伙是被什么东西活生生吓死的。
地龙异能者在西北大漠游荡了几十年,绝不可能被寻常之物吓死,唯一的变数只有......
“侯涅生。”霍楼站起来,第一次叫了侯涅生的名字,“你有这等实力为何非要自缚枷锁,拔了爪牙的猛兽再想重归野外必死无疑。”
侯涅生淡淡回道:“你想多了,我从未拔去自己的爪牙,只是他不喜欢,想要待在他身边我必须收敛起来。”
“为何如此?”霍楼不依不饶地问,“你不像会被轻易洗脑的白痴,更不像会因为爱情失了理智的傻瓜。“
虽说霍楼的脾气很臭,还总在切磋后哄骗自己离开明渊,可侯涅生没从他身上感受到恶意,想了片刻,如实回道:“我不记得自己的过往,他也不是我睁眼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可我就是想亲近他,仅此而已。”
霍楼觉得他这情况比为爱情盲目的傻瓜还恐怖,“如果未来哪天你想起来了呢?”
“不知道。”侯涅生感知到天色渐晚,转身要朝迷宫出口走去,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略显偏执地补充道:“想起来又如何,只要我与他之间不曾有过深仇大恨,我便装作不知道继续待在他身边。”
霍楼面色顿时复杂起来,他曾以为是国师想了什么法子束缚侯涅生,现在看来完全是侯涅生一厢情愿且乐在其中,甚至巴不得让国师把绳子拴紧一点。
真是......纳了邪闷了。
一时间,霍楼不知道笑自己误会了国师,还是气侯涅生这家伙一根筋。
他深吸几口气冷静下来,快步追上已经跑出几个了岔道的侯涅生。
离二人最近的地下迷宫出口接近大临与蛮人的边界线,出来后,霍楼站定不动,朝着西北大漠的更深处望去。
侯涅生见霍楼迟迟不走,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淡淡问道:“那里有什么?”
霍楼回道:“那是大临的边线,有一道日积月累形成的大裂谷,表面还覆盖一层淤泥似的流沙,掉下去哪怕是异能者也必死无疑,为此,两边往来的商队必须绕远路而行,另外.....”
“它是不是又跑那边待着了。”他随口呢喃一句,又将食指和拇指含于口中吹了声长哨。
片刻后,侯涅生看到一只海东青自西北边境飞来,稳稳落在霍楼的手臂上。
这海东青通体洁白、背脊和羽翼覆盖棕色斑点,眼角还有延伸向外的暗棕色条纹,羽翼丰满,体态健硕,价格不菲的同时一看便是好生饲养的。
霍楼伸手摸了摸它的羽翼,介绍道:“它叫沧遥。”
名为沧遥的海东青好奇地看了看侯涅生,又展了展羽翼似要飞走。
“去吧。”霍楼道,“夜里沙暴来了记得提前回土城。”
他手臂一抬放沧遥展翅高飞,侯涅生抬眼望着它远去的身影,“这不是西北大漠该有的生物。”
“确实不是。”霍楼看向沧遥逐渐消失在天边的影子,语气说了些许遗憾,“生者寄托,亡者遗物,我是它的第三任主人了。”
“是么。”侯涅生又问,“你有什么重要的人死在了边境的大裂谷?”
霍楼沉默片刻,反问道:“侯涅生,你有过不想活的时候吗?”
“目前没有。”侯涅生脑海中莫名闪过些许画面,他看不清那具体是什么,却突兀地补充道:“不过想死的人是无法被留住的。”
“你......”霍楼觉得他这话像是有感而发,可问一个没有过往的人经历过什么着实蠢笨。
他又站了片刻,听侯涅生催促一声“该走了”,当即转身离开,“是,走了,不然晚了你那主人又要担心了。”
两人在天黑后不久回到土城,等候多时的明渊没问霍楼剿匪的具体情况,只是纳闷这人对自己的态度怎么突然又好了起来,今夜还难得亲自招待了一次晚饭。
睡前,他憋了一肚子的疑惑,走到侯涅生面前,问:“如何,今日玩得开心么?”
“不开心。”侯涅生坐在床边,又将头抵在明渊的肩膀上蹭起来,“他带过我过去就是为了抓一只蚯蚓,在地下迷宫绕了半天才逮到。”
明渊没想过霍楼把侯涅生要过去是为了找人,当即摸着他的后脑,哭笑不得地回道:“难怪你回来便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
他摸了好一阵见侯涅生还不打算睡觉,又拍了拍他的后背,“好啦,差不多该睡觉啦。”
“主人......”侯涅生伸手抱住明渊,略显委屈地问:“如果有天我想起以前的事,你会撵我走么?”
明渊怕被侯涅生察觉异样,抚摸的动作不停,又温声安抚道:“不会,我不会撵你走的。”
侯涅生得了满意的答案,终于抱着明渊上床睡觉,“晚安,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