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仗,我们大院的保卫科在江湖上打出了赫赫声名,一连好几年都没有闲人敢来捋虎须,平时小区里边连一个生面孔都见不到,你说这头猪难道是长了翅膀飞进来的不成?
我们这帮男孩早把小区内的一草一木当成自家封地,只许自家祸害,绝不许他人染指。现在自家地头上竟然出现一个来抢地盘儿的,就算叔叔忍了,婶婶也忍不了!
我们一致决定要给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好好上一课!
很快,前哨小组便传来消息,报告目标正在草坪上悠哉游哉地散步,时不时还会停下来啃上几口。看到平时踢球的场地正遭受荼毒,也不知谁大喊一声:“弟兄们上啊!”
大家立刻冲了上去,抡起拖把棍儿没头没脑一顿乱抽,最后竟然把猪给打瘸了,这下事情就有点儿不妙了。
在那个年头,这么大一头猪怎么不得要个百十块钱,几乎等于家长小半个月的工资,我们居然闯出如此大祸,看来一顿“竹笋炒肉”多半是逃不过了。
我们一帮小兄弟商量了一下,觉得既然每个人都动手抽了这头猪,就别管究竟是谁下手太重把猪打瘸了。
万一过几天苦主前来索赔,大家都是好兄弟,要讲义气,黑锅自然要大家共同来背,再说大家一起均摊赔款,这数目落到每个人头上,也只有四五块钱而已,攒上两个月的零花钱就足够了。
你想啊,一帮小孩子心里能装多少事儿?把一切都商定之后,大家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但当时我总觉得那头猪在一瘸一拐地离开时,几乎每走几步就回头望一眼,这目光之中似乎还带着满含恨意的冰冷。
不过我也没往深处想,这猪会恨人那不就是笑话么?我天天都吃猪肉,也没见哪头猪敢跑上门来找我报仇,真要是那样,我不介意再度开荤。
这头猪如果不长记性,今后还敢来捋我们的虎须,到时候大不了再打它一顿就是了。现在抓紧时间回家要紧,要是为此耽误了看忍者神龟,那就太不值当了。
我喝口水润了润喉咙,又继续给小六子他们讲这件“猪祸”。
“若当年那件事就此完结,无非就是小男孩调皮捣蛋的又一罪状罢了,谁知后面发生的事,才真正称得上离奇古怪,甚至这么些年过去再回想起来,我依旧隐隐有些后怕。”
第二天一早,我赖在床上睡回笼觉,正做梦与米开朗基罗、达芬奇和拉斐尔他们抢披萨饼吃。然而就在这时,我家楼下突然响起一个粗声粗气的女声,一下把我从美梦中吵醒。
更为离奇的是,这人居然还满口污言秽语地谩骂个不停,翻来覆去地说自家猪让害了,回家后吐了一口血就倒地死亡了,那些干坏事儿的迟早要遭报应。
也许有些做贼心虚吧,我踮起脚偷偷从窗帘缝里往外撇了几眼,只见一个矮胖的农村妇女正在跳脚谩骂。
小时候回家上坟,我曾见过村里人的衣着,却绝对没见过眼前这种土里土气的古怪扮相。
我记得当时那农妇是用一块脏兮兮的花布缠头,上身穿了一件斜开襟碎花棉袄,下身是大裤裆的缅档裤,就仿佛是从五十年代的黑白影片里走出来的,以至于我看她第一眼,都以为是偷地雷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