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伊万科夫?”
“……”
“伊万科夫,你醒醒。”
“啊?”
两声呼唤将一注视着法杖的伊万科夫的注意力拉回。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两个人,有些悲伤。
“你们……”
“我们在这,一直都在。”
“你们,在等我?”
“对,我们一直在等你。”
伊万科夫紧握住手中的法杖,试探性地问道:“那个,比尔的照片……”
“给你,比尔之前就把这张照片,交给了我,他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有这一天,现在,拿着吧。”
博卓卡斯替从铠甲的口袋中取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照片。
“为什么……皱巴巴的?”
“……不是我干的,比尔交给我时,就已经成为了这个样子。”
博卓卡斯替摇了摇头,为自己辩解道。
“……谢谢。”
比尔看着手中皱巴巴、脏兮兮的照片并没有嫌弃,反而视如珍宝一般地将照片捧在手心。
就在比尔将照片折起,准备将它收起来时,他注意到照片的背后有几行字——这不在他的记忆之中。
“这是……”
他重新摊开照片,仔细地看着照片背后的话语。
‘伊万科夫,是我。
当你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吧。
这张照片是我曾经活下去最后的动力。
现在我将它交给你,希望……它能成为你的希望。
——比尔·萨托沙’
“还有……给。”
博卓卡斯替又从铠甲的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小盒,里面放满了信封。
他从中取出一个信封。
“这是他托我给你的信,专门写给你的信。”
伊万科夫一把将博卓卡斯替手中的信封夺过,颤抖着手将信封一点点撕开。
“刺啦。”
信封被打开了,里面有一张照片和一封信。
照片上是一个小孩和一个老人。
男孩站在镜头前,有些拘谨,眼神有些躲闪。
而老人站在男孩身后,微弯着腰,将两只布满沧桑的大手扶在男孩的双肩之上,脸上的微笑让人感到和蔼。
“……”
伊万科夫闭上双眼,抹了抹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他将被折叠的信铺展开来,一行行文字浮现于眼前。
这是他所熟悉的文字,乌萨斯的文字,是被老人用自己的积蓄和学识教会的。
如今,形成闭环。
‘哈哈哈,伊万科夫,我果然还是死了!
没事,至少……我可以去见她们了。
你可能至今都会有一个疑惑,那就是:
为什么我当时要救你,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想起了……她们。
我的妻子玛丽,就是一名后天感染者。
是的,在生下菲恩娜后,就被几个畜生给害了。
他们凌辱了她并将尖锐的源石塞入了她的私处,甚至烧瞎了我女儿的两只眼睛。
而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浑然不知。
直到……我被批准回家后,才发现家中的惨状。
那天晚上,大雪茫茫,险些让人找不到回家的路。
但可喜的是,我成功地回到了家。
我本以为这是温馨的开始,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绝望的开端。
屋内凌乱不堪,血迹斑斑。
玛丽赤裸着倒在客厅。
头发散乱,肢体扭曲,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还有一丝丝……绝望。
我抱起玛丽的身体,死亡一般的冰冷将我笼罩。
炉中的火焰早已消失,只剩灰烬。
我跌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突然,我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满房子寻找菲恩娜。
可是,这是徒劳。
除了凌乱的挣扎痕迹和断裂的绳子,什么也没有。
那晚,我冲出家门,发疯似的寻找掳走菲恩娜和奸杀海伦的凶手。
几乎找遍了整个圣骏堡。
终于,我找到了。
一个黑暗的巷子,这是噩梦。
几个人将菲恩娜压在身下,正在疯狂施暴,而她则绝望地看着巷口透过的一丝光亮。
他们在大笑着,在手舞足蹈着。
那一刻,我已被无尽的愤怒冲昏头脑,我抽出腰间的弯刀砍向了那几头畜生。
温热的血液溅到我的脸上,让我更加疯狂。
我借着最后一丝理智,将军装大衣脱下,盖在菲恩娜身上,然后将它们全部手刃。
就在我将它们杀死后,雪停了,乌云散去,露出月亮,而月光照进了小巷,照亮了我和菲恩娜的脸。
我回头看向菲恩娜,而她则看向我握着弯刀的手。
自那以后,我们很少说话。
从前她总跟在我屁股后面,活脱脱就是一个跟屁虫,自那以后,她就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一言不发,直到……乌萨斯张贴了征兵告示。
她怯生生地将紧闭的门打开,摸索着走出来,将征兵告示放在我面前。
我看着眼睛失去高光的菲恩娜点了点头,就在我刚想握住她的手,想向她说一声对不起时,她惊恐地将手抽回。
嘴中还嘟囔着:不要,不要……
我将她送入了军营,在临走前我送给她一条由黑纱制成的眼罩。
也许是军营的氛围和战友的开导下,她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开始与他人说话,甚至开始参加一些公众活动。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在向好发展的时候,厄运再次降临。
在一次处理暴乱的任务中,她不幸被源石刺中伤口。
我用尽人情和金钱将她留了下来,因为军营已经成为了她的家。
她不能再一次被抛弃。
我经常会和她一起去看望玛丽,因为菲恩娜还活着,玛丽也能瞑目了。
可是没过多久,战争爆发了,我们身不由己地走上战场。
敌军的炮火很凶猛,就连我们所处的盾卫联队抵抗的都有些吃力,更何况是他们。
我至今还记得,一颗炮弹落在了他们的队伍中,炸响。
火光摧毁了我的希望,硝烟嘲笑着我的无能。
死了,都死了。
一切都没了,直到那一夜,我看到了你,你警惕的样子与菲恩娜太像了。
我甚至以为你就是她。
可是,过了这么久,虽然我的心中依旧无法释然,但至少……还有你。
我不能让乌萨斯再一次重蹈覆辙,错误必须被纠正。
活下去,作为纠正者活下去!
纠正乌萨斯的错!
战争,不是发展的偶然,而是毁灭的必然!
博卓卡斯替大尉,他是你的贵人,是你的恩人。
不要去选择怀念一个死人,而是要选择珍惜那些身边还活着的人。
伊万科夫,跟着大尉吧,我还想看那一切的一切回归正轨。
那我走了,再见了,伊万科夫。
——你的父亲,比尔’
“……”
啜泣,抽泣,然后是掩面痛哭,最后是嚎啕大哭。
没人知道他哭了,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因何而哭。
“(哭腔)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他“噗通”一声跪下来,双手撑着地,豆大的泪水于眼眶中滴落,融化了一块又一块的雪。
“……走吧。”
博卓卡斯替将叶莲娜搂在怀里,无视了她身躯的寒冷。
“……嗯。”
叶莲娜点了点头,她明白了博卓卡斯替的用意。
现在应该给他一个独处的空间。
看着跪地不起的伊万科夫,叶莲娜暗暗攥紧了拳头,似乎下了一个决定。
……
“回来了。”
“嗯。”
“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下不为例。”
“谢谢您,大尉。”
“不,你不必感谢我,你应该感谢的人,不是我,至于是谁,你自己心里,清楚。”
博卓卡斯替手持着文件,摇摇头。
“那我的……”
“还是原来的,职位,还是原来的,工作。”
“谢谢……”
伊万科夫向博卓卡斯替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了营帐。
“唉……你应该也能,瞑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