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月恭声将转运天阶之事如实禀告。那老人听完思忖了一阵,竟已有了章程。
“这事不难,你等明日吧,给你准确答案。”此言竟是逐客之令。
三人木然未动,这千里迢迢来此,就这么一句话给打发了,但见那老人神情漠然,隐隐觉得神侯府在人家眼里也算不得什么,是以呆立半天,还得依言退了出去。
三人回到竹林已是夜幕降临。三人有些郁闷,不知明天结果如何。柳下挥一直抱怨出行仓促没带酒菜只有硬邦邦的干粮难吃的紧。
薄月打趣道,你可以去给找那俩童子讨碗鹤肉汤喝喝。
柳下挥吐了吐舌头说道,饶了我吧,吃仙鹤,我还没那么大的胃口。
三人正自闲谈,竹林深处隐出一道身影,倏忽间已经飘得近了。
龙玄定睛一看,只见来人身形婀娜,方巾白衣正是纪韵诗!他心中不乱,左右看看并无旁人,心中更定。
薄月柳下挥不识得她,都只为她那倾城美色所迷,一起痴痴的望着她。
纪韵诗见两个色鬼般的眼色有些不快,但知是与龙玄同行之人便未发作。她含笑望着龙玄道:“臭小子怎么到这里来了?”
听口风好像并不是追踪自己而来,而是纯粹的偶遇。
龙玄简单说了些,只说府中失窃,所遗之物较为重要所以来此请解。
纪韵诗恍然道:“原来如此。”说完却不再言语,想来是因薄月柳下挥在场,并不说出自己此行目的。
四人漠然半晌,纪韵诗打破尴尬道:“我这次回去被师父勒令学习归心罗网剑法,用作和你斗法所用,呵呵……”
薄月柳下挥一惊,没想到这美丽女子与师父谈笑晏晏,似是友人,却哪知竟是师父对头。薄月心中一紧,伸手轻轻握在储物锦囊上,顷刻间一千二百枝三色小剑便即呼之而出。
侧首旁观却发现龙玄神色如常,并无一丝临敌对峙的姿态。心中大为不解,见师父没有出手之举他便也放松了神经,紧握锦囊的手掌也慢慢垂下。
龙玄淡淡一笑道:“我与尊师的过节算是揭不过去了,不知小子究竟做错了何事,引得邪魔前辈一而再再而三的追杀围剿。”
纪韵诗一时语顿,想想确实如他所说,这场无妄之灾着实来得冤枉。师尊紫潇涵明显的抢掠人家法诀宝典,跟龙玄本身得没得罪她并无关联。
她却又不能指认师尊蛮横,只是巧妙托辞道:“天下法诀天下人居之,谁叫你本事微末却又身怀至宝,你能怪谁啊?”
龙玄不动声色点头道:“是啊,这天下修道界就是强者为尊,永远都是强势者把握着话语权,也没什么不妥。”
两人语气虽为各自争理,却又一般的透露出唏嘘感慨之意。
场面再次陷入沉默,龙玄眼见纪韵诗神情有些恍惚,便令薄月柳下挥退到远处,令自己与纪韵诗独处。
他心中有些计较,看纪韵诗的神情有些怪异,自认识她以来便知道她一颗心无时不牵连在那沈白衣身上,此次来到这里,恐怕也是难脱此情。
他有意自纪韵诗口中套出沈白衣行迹,他虽修道日久,可孤身自处,没有耳目眼线,所以对修道界的事情极为寡闻。
纪韵诗望着头顶林海,只听得那茂密竹林迎着夜风一阵哗啦啦的响声彷如万涛汹涌一般。随着风弄竹响,她心中思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身边之人乃是昔日情郎的同门,在她眼里早视为自家人,所以有什么心里话总忍不住说出来。
“我不敢见他,不知他心意是否折转。如还想当年那般铁硬如石,对我狠心依旧,我竟不知该如何处置。”纪韵诗俏脸沮丧,透露出无比失落的神情。
这话一出,龙玄心中一动,却不露丝毫颜色,只顺着她话头说道:“当年风雨毕竟早已转霁,人非草木,而且又没有了师门所迫,没准他会回心转意。”
这话说的倒是由衷,沈白衣当年负义欲鸩害于他,一半也是出于无奈,他虽自私保全自己,却也不能说跟师门所施重压没有关系。
纪韵诗听他如此说,心中无比满意。其实她只做最美好的幻想,这些年自己惨死重生的种种景况她都苦苦捱过,只因临死前的那丝希望还在,这希望湮没了她的童真,使她变得成熟果敢,也是这份希望这份当年的柔情,竟能随着时日渐多慢慢吞噬了她心中的戾气。现在的纪韵诗无恨无怨,却也未幼稚的以为这一切都是那子虚乌有的什么前生债后世偿。沈白衣做人确实有问题,这个她知道,但能令她如此充满无限向往的对待此事,还是她心存的那一丝爱恋,那一丝希望,那一丝理想。
此刻她目中婉转柔情,城府极深的脸面似脱去了平时的面具,流露出最真切的情感。
她轻轻转过头,对龙玄甜甜一笑,说道:“你也相信他会变好?”
龙玄心想,我当然不信。可表面上却毫不迟疑的点头称是。
纪韵诗更加欣悦,她真的希望这沈白衣这一生就伤他这一次就好了,她可以试着选择原谅,而且这么多年过来,她甚至真的原谅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