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瀚回到自己的卧室脱下衣服去冲了个澡，然后换了身休闲的衣服又出了门。他开车去了【蓝海川】东边的一条小路，那里可以看到3号楼简潼住的那一套房子。他找了个角度，在能够看到简潼主卧和主卫的地方停下，隐隐看到里面泛出的微光，心下安了不少。她回来了，回家就好，平安就好。

月色当空，照得大地一片柔和。时不时有乌云飘过，被遮住的清辉隐去又重现，微风轻晃着树枝来回摇摆，一颗惶惶不安的心才渐渐平复。

李成瀚看着卧室的光线从明亮到昏暗，从昏暗到黑暗，才靠在椅背上深深叹了口气。他从口袋里拿出烟，抽了一口却皱起了眉。味道怎么这么难闻？这跟以前的烟怎么感觉不一样了？还是说程树给的烟很特别，把嘴都养刁了，再抽不惯其他的烟？李成瀚忍住鼻腔和口腔里的不适，继续抽着，又在第一根抽完的时候慢慢适应回来。

明天上午要开庭，他也不想回去睡，一个人的房间太空荡，安静得震耳欲聋，很容易把人逼疯。其实简潼也一样，那么大的一张床突然变得异常宽阔。她记不得从前李成瀚没有来时她自己是怎么睡的，为什么现在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了呢？简潼越想越烦躁，索性把充着电的手机拔了，坐起来看东西。

微信里，李成瀚发了几十条信息，从最开始的着急询问到最后的祈求，一条比一条卑微。简潼看着看着，觉得也没那么气了。可是他的行为，还是造成了一定的伤害，她跳过生气，开始伤心，情绪浮上来，堵得心里发慌。

抛开这件事，更让她不舒服的是那个人。在这漫长的成长岁月里，一次都没有出现过的那个人，却在她经历过所有苦难之后口口声声叫自己“孩子。”无耻至极！真是无耻至极！简潼心里的恨意涌现，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本来以为对那个人是没有任何感情的，那也就不会恨，可现在她更为妈妈为姐姐感到气愤。如果都像她一样，从来没见过也没相处过，就不会产生牵绊。但结发为夫妻，就该相伴到老，还有了孩子，怎么能就那样一走了之从此之后不闻不问呢？！

上午去的时候，她没问陈志强具体的原因，到底是为什么抛弃妻女的，只是从他的言辞和小时候跟妈妈对话的回忆里判断，绝对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理由和行为，而自己的态度到那个人的反应也印证了这个想法。好嘛，既然要抛弃那就彻底一点，永远别来找也行啊，现在这样又是什么意思？想要的名和利都有了，还有了那么优秀的女儿，现在又要找回抛弃过的孩子，想要听一句“爸爸”吗？真是可笑！

简潼在最生气的时候抓着的被角都快扣烂了，手指传来的触感在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才打断她的思绪，她转身去床头柜上拿过那个跟妈妈合照的相框，隔着玻璃轻轻抚摸着妈妈的脸，嘴里喃喃叫到“妈妈，不值得……真的太不值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大颗大颗落在床上迅速形成水渍，慢慢连成了一小片。

夜越来越深，气温也越来越低。李成瀚把车里的空调温度调高，眼看着玻璃上升起了雾气也没管。他又累又饿，镇痛药物的作用下，他竟然睡着了。还好后座的玻璃开了点缝隙，要不然明早，估计就得进抢救室。驾驶室窗外的地上，恐怕有几十个烟头杂乱的铺开，最后掉下来的还燃着火星。要不是因为烟都抽完了，估计这地上还不止这么多吧！

快天亮的时候，简潼又做了噩梦进入梦魇。这次在梦里很累，奔波了好久，或者说是逃跑了好久，然后摔下悬崖，还被野兽追赶，无论躲到哪里都能被找到。额上细密的汗珠沁出来，整个身体也不能动，她拼命挣扎，最终还是脚趾带着腿，把整个身体带醒。她一下子坐起来打开床头的灯，待光线照亮临窗的这半边屋子，然后转身去床头的另一边打开衣帽间的灯，才觉得安全一点，好像黑暗能包藏很多不好的事物，只有光明能驱走一切邪祟。就这么坐在床头眼看着天亮，简潼才起身去洗漱。她知道李成瀚今天要出庭，她会去的，看看李成瀚如何把自己的口才发挥得淋漓尽致，看看他又会怎样的若无其事。

准备好出门的时候，简潼把正装放进一个背包里背着，身上穿着骑行服，从今天开始，她都要骑车上班了，在这样的季节里，显然不是好事，可她实在不想坐李成瀚的车上班。到了公司楼下，她买了杯咖啡和一个菠萝包，上楼的时候遇到了律所的几位同事。

“简律师，你这是什么打扮啊？”一位从来没跟简潼说过话的女同事问道，简潼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或者说对不上号。

“噢，我骑车来的。”简潼礼貌地微笑道。

“骑车？简律师，你买车了？什么车啊？”一位略瘦弱的男同事问道，简潼记得他好像跟自己也没说过话。

“对，买了辆摩托车。”简潼如实说道。

“哇！好酷啊，中午能不能给我们看看？”最先搭话的女同事又问。没等简潼回应，电梯到了，大家一拥而出，简潼也只是笑着点点头，然后去了更衣室换衣服。

李成瀚一口气睡到闹钟响才猛然惊醒。一看时间，已经8点了，抬头看简潼那层的窗户，这会儿的天光大亮也分辨不出有没有开灯。李成瀚赶紧把车开回去拿了身衣服洗漱了一下，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公司。

丁董的案子是上午10点开庭，李成瀚需要去公司拿点资料然后再去法院。简潼已经在座位上准备好等他，看到他进公司也跟其他人一样礼貌而疏远地打了个招呼。李成瀚没多想，只说了一句：“简律师跟我进来一下。”简潼面色平静，跟在他身后进了办公室。

李成瀚进门后拉下百叶窗，一边脱衣服一边说道：“等下跟我去法院，准备好了吗？”简潼眼睛也不看他，不带任何情绪色彩地答道：“准备好了。”其实心里在想：我又不做辩护，有什么可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