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陆寡妇播了春麦,却叫汤东亭让人拔了。”
“上有老下有小,就靠那几亩地勉强活着,她只好告到县里……”
“县令看见那颇有年头的界砖,就将地判给了汤东亭。”
“……”
“你说地券?”
豹子一声冷笑:“不要把齐大郎看简单了。”
“那东西,陆寡妇有,汤东亭也有,只有县衙没有。”
“这些年天下大乱,很多文档都找不到了,是真是假,没人知道……”
“陆寡妇上告卫辉府,自然也是败诉。”
“家里眼看着没了嚼谷,有冤无处诉,半夜里,这小寡妇,就吊死在汤东亭老爹的坟头。”
“啊?”
陈子灿一声惊呼。
“你很吃惊?”
“让人吃惊的还在后头。”豹子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
“汤家佃户一大早发现死尸,连忙告诉东家。”
“汤东亭见出了人命,也着了慌,忙派人立刻去怀庆府请齐大郎。”
“齐大郎说:这事简单,你赶紧回去,找双绣鞋给陆寡妇换上,我包你没事。”
“果然,陆寡妇的婆婆,见媳妇儿被汤家逼死,抬尸到县衙哭告。”
“结果,公堂之上,汤东亭拿出状子反诉。”
“告陆家移尸陷害,诬告好人……”
这下,陈子灿真的是很吃惊:“这是为何?那鞋——”
“没错,就是那双鞋!”
豹子脸色阴沉:“那晚下着雨,但陆寡妇脚上这双鞋,干干净净,没沾一点泥水!”
“好厉害的手段,好毒辣的计谋!”陈子灿不由感叹。
豹子点点头。
一字一句地说:“千万,千万不要小看齐举人,那是条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
陈子灿颔首道:“多谢!”
“你好像知道很多……”
豹子吐掉嘴里的烟草渣子,用脚碾了碾:“我负责在外面打探消息。”
陈子灿恍然:“宋将军能被江湖上尊为两河盟主,又岂会真的那么简单!”
沉默了一下,他还是忍不住又问:“那陆寡妇家,后来怎样了?”
“还能怎样?”
“她婆婆因诬告反坐,没几天,就死在牢里,她那四岁的孩儿——”
陈子灿的心揪着:“也死了吗?”
豹子摇摇头:“宋大哥让我把他带回庄里,现在,很好。”
“宋将军号称两河大侠,自当行侠仗义,这事既然知道了,怎么能视而不见?”
陈子灿双拳紧握,从来风轻云淡的脸上隐现怒容。
“宋大哥有他的难处。”
“这几年,朝廷百般刁难,新来的知府……”
他语声渐低,垂下头:“宋大哥说,这仇,留些让这孩子亲手去报!”
陈子灿长吁一口气,闭上眼。
阳光照在脸上,透过眼睑,世界仿佛沉浸在一片血海中。
他喃喃道:“十年,呵呵,十年,那怎么等得了!”
“这仇,我替他来报。”
“多谢!这位齐大郎,我已经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睁开眼却发现,豹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第二天,闵敬宗一天没出门,齐举人去他家两次。
第三天,陈子灿从巷口的小酒馆里,看见闵敬宗终于去了县学。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豹子过来,说闵敬宗的老爹和仆妇出门买菜, 陈子灿一直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院门,是很结实的榆木板,院墙,是很厚实的土坯墙。
豹子带着陈子灿一跃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