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玄拖着一身伤，行走在茫茫的雪天里，他一踩一个血印子。

普通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有裹着死气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刚刚愈合却又被撕裂。

他像个幽灵一样漫无目的地游荡，一直走到城郊一座破庙里，他的身上全是冰冷的雪，污浊的模样仿佛刚刚经历一场厮杀。

“又失败了。”

他漠然地自言自语，而后找了个地方随意坐下，在他身下，融化的雪水混着血汇成一滩，浸湿了杂草。

顾清玄闭上眼，想要休息一下，尽管寒冷刺骨，疼痛加身。但在无止境的逃亡追杀中，这样的时刻已经算得上是恩赐了。

细小的声音自残破的佛像后响起，顾清玄瞬间睁开眼，身体再度紧绷，他盘坐而起，手里捏着漆黑色的灵符。

但凡窜出任何东西，都会被他立即轰杀！

等了片刻，窸窸窣窣的声音依旧存在，却不见任何人出来。

顾清玄无法安慰自己那只是路过的小动物之类的，他转身欲退，庙外却早已起了凌冽的寒风和鹅毛大雪。

犹豫片刻，顾清玄还是戒备地靠近佛像。

离得近了，他听见轻微的啜泣声。

佛像后不是蹲杀他的魔修，也没什么面容丑陋的魔物，有的仅仅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蜷缩在一起，生命气息微弱。

检查一圈之后，确定只有这个孩子，没其它危险后，顾清玄松了口气，坐回原地接着休息。

反正这孩子就算现在救活，后面依旧忍饥挨饿，体验人间疾苦，还不如就此死掉得好，也是一种解脱。

他最多帮忙收个尸，已是最大的善意。

修整了两三天后，庙外的风雪也渐停了，这两天顾清玄再也没听见佛像后传出声音。

临走前，他起身来到佛像后，想着给那孩子立个坟。

只是顾清玄没想到他还活着，双眼无神，嘴里无意识地咀嚼着地上的干草。

顾清玄蹲下身，伸手去探孩子的呼吸，他身体已经冷硬，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去。只是求生的欲望让他一遍又一遍地咀嚼嘴里干涩刺喉的杂草。

“还活着吗？”顾清玄垂眸看着挣扎着的男孩，轻叹一声。

这世间还真是奇怪，想死的人猪狗不如地活着，活着的人却要受尽百般苦楚，生不如死。

顾清玄将他嘴里的干草抠出来，升起一堆篝火。

……

萧晓乐觉得自己大概是最惨的穿越者，没有之一。因为看了本玄幻耽美文就穿越了，也是够离谱的。

穿就穿吧，穿过来后是个一穷二白的乞丐他也认了。反正没穿之前苦逼地工作，只拿那么一点工资，跟乞丐也没太大的区别。

结果乞讨被人踢碗就算了，好不容易占了个不错的位置吧，人家早就拉帮结派划分好地段，又给他揍一顿。

萧晓乐伤还没养好，冬天就来了，没囤过冬食物以及御寒东西的他被冻个半死。

萧晓乐一边嚼着干草，一边想这估计才是普通人穿越后的真实现状吧，什么都不会只能当乞丐。当乞丐还当不明白，最后要么被打死，要么就是跟他一样被活活冻死饿死。

最可笑的是，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穿到了哪里，每天的温饱都让他筋疲力尽，实在没心思再去顶着被人嫌弃的目光打探这是哪朝哪代了。

就在他真的感觉自己快死时，却听见有人来到他身边，问他还活着吗。

他当然想活，无论是在现代还是穿越了，他都想活。

他没什么梦想，或者说梦想早就被现实给碾碎，可他依旧想活，或许只是想看看明天的太阳会不会变得好一点；或许只是觉得明天的饭菜会变得好吃一些；又或许是爸妈离婚，他养成知足常乐的习惯。

如果他不奢求那么多。

如果他只是简单地活着。

那么是不是人生的烦恼和痛苦都会变得少一些，他也不必为难，非得面对二选一的尴尬境地。

他向生活低头，他顺从命运的安排，妥协发生在他眼前的一切事。

即使这些事荒唐又不合理。

反抗不了就卑躬屈膝如蝼蚁吧，贪恋世间的一点温暖而得以苟活，摒弃无用的愿望来换取一线生机。

萧晓乐还是活了，他不知道救他的人是谁，醒来之后身前只有一堆余温未尽的篝火，还有一小碗温粥跟面饼。

不过他记住了那人的声音，如果再次遇见，他肯定能认出对方。

过了几天来了个自称是萧家长老的人把他带走，接了回去。

又过了几年，萧晓乐才明白他这是穿进看的那本玄幻耽美文里了，具体情节他已经记不住太多，大概讲的是某个得了系统的废柴弟子被迫走上杀死魔尊的套路。

前期的弟子很弱，仗着系统的不死buff才能一次又一次地算计魔尊，不过他自己也很惨，被看似世外桃源的巫族觊觎命格，被追杀，被掏心掏肺，被下油锅，自己给自己种蛊，种各种各样的邪术秘法。

萧晓乐只看了前面半截，因为主角太惨而在评论区里面说了句：“被折磨得这么惨，结局应该不会是大团圆吧？”

好像就是写完这句评论后，他就穿进了这本书里。

生活变好后萧晓乐也依旧是该喝喝该吃吃，偶尔被萧玉林按着脑袋修炼。

他天赋不错，萧玉林也舍得给他堆资源，很快萧家同一辈中他的修为已是上乘。

只是虽然有修为傍身，他却连最低等的魔物都弄不死，还经常被追得嗷嗷乱叫。

萧玉林说他少了道心，空有一身修为，却不知道该如何运用。

萧晓乐理解的就是自己太佛了，太摆烂，没什么目标地活着。

说实话，萧晓乐也不太能理解他们如此狂热地修炼是为了什么，如此执着于长生又有什么意义。

萧玉林时常看着他摇头叹息：“你的道不在此处。”

然后萧晓乐就被他赶出来了，萧玉林让他去寻道心。

道心没找到，萧晓乐反而还因为去看了场拍卖会，莫名其妙地被魔尊抓进了牢里。

萧晓乐懵逼且不解。

但魔尊只是站在牢门前，轻飘飘地说了句：“故人之魂。”

就走了。

嗯……好吧。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即使到金丹期却依旧使不出任何法诀的萧晓乐索性在牢里住了下来。

没过多久他有了一个“室友”，在隔壁牢里，刚被扔进来时浑身是伤，身上到处都是流脓发臭的鼓包。

刚开始萧晓乐以为对方死了，结果一天夜里他发现那位室友蓬头垢面地坐了起来，把他吓得够呛。

室友恢复力惊人，但是不爱说话，萧晓乐几次搭讪都被无视。

室友每天都会被魔侍带走，回来的时候又是一身伤。

萧晓乐每回都蹲在施加了术法的铁栏杆边问他的室友：“讲真哦兄弟，你这样都不疼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