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她弹起来前止住了笔,笑道,“进城时不要说话,可记住了?”
小七胸脯急剧起伏,正要与他分辨几句,却见沈宴初已伸出食指,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说话的功夫便到了城门,听得守军大声盘问,“车上的是什么人?”
赶车的人勒马停了下来,客客气气地与守军说,“军爷,我家主人是桑丘郡守的门客,家里人眼下生了病,正要进城医治,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那守军随口问道,“生的什么病?”
赶车的道,“麻风病,见不得人。”
守军偏偏不信,拿着文书便要上车查看,赶车的人还要拦,沈宴初却开了口,“无妨,请军爷进来便是。”
那守军果然凑了进来,先抱拳致了歉,“军令在身,还请大人勿怪。”
沈宴初装模作样地拿帕子掩住口鼻,咳了两声,喘着气道,“舍弟得了麻风病,怕传给军爷,不敢见人。”
小七暗暗翻了个白眼,从前怎么不曾发现沈宴初如此会做戏。
那人又咳了几声,转头对她吩咐道,“还不抬起头来。”
小七抬起头来,真想对那守兵大声说,“我就是大公子要找的人!快带我去见大公子!”
人还没有开口说话,那守军已嗷叫一声奔命似的逃开了,眼珠子都险些掉在马车里,直到远远地立稳了,才横眉抡手凶道,“快走!快走!有了这种病就不要出来祸害人了!”
有别的守军凑近了问,“怎么了?”
先前那守军连忙拦住了他,“要命!麻风病!”
一旁排队等着进城的人闻声全都惊叫一声,躲瘟疫似的远远地逃开了。
自从在栖霞小镇落到了沈宴初手里,小七没有一日不气的像个蛤蟆,此时恼了,恨不得推开车门就去投奔桑丘守军,身后的人却又轻轻巧巧地扣住了她,笑道,“听话,进城医病。”
小七闻言愈发柳眉倒竖,要去抽回手来,却被他箍得死死的。
赶车的人听了命,大摇大摆地打马进了城门。
隔着小窗,小七眼巴巴地望着守军越来越远,一旁的人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小七叫道,“我有麻风病!公子可不要碰!”
沈宴初又笑,“小兽要咬人了。”
她跟沈宴初多年,何时有过忤逆的心思,更遑论动一下手了。
他不说还好,他一这般说,小七心里的气无处可撒,果真抓住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这五六日的怨气全都在这一口里了。
沈宴初却并不生气,只是笑,“咬了人可就不能再生闷气了。”
他也知道自己在生气。
小七就似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愈发气地哭了起来。
即便咬了人,对她的现状也毫无改变。
虽从不缺她吃,也不短她穿,出行是马车,夜里住客舍,但她仍旧似个要犯一样被拘着、押着、扣着。
想到就连许瞻都不曾如此待她,越发难过得止不住眼泪。
不想适才拼了力都未能挣脱开,此时沈宴初竟自行松了手。
她嫌热,他也果真摘了她的毡帽。
若她此时定要把棉袄脱了,想必他也不会反对的。
总藏在毡帽里的乌发原本似男子一样束成了髻,此时被他扯去了绑带,顿时全都散了开来。
那人温柔地抚摸她的脑袋,甚至还来抚慰她,“小七不哭了,到了魏宫,自然无人再管束你,也无人再监守你。”
“但总要先回家。”
“回了家便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亦无人再敢碰你。”
她只是哭,他便自顾自地说,“不必担心母亲,你平时跟着我便是,母亲不会再为难你。”
“至于章德公主,也没什么好担忧的,听说你们还算朋友,她也不会为难你。”
他既要说这些,那小七倒要好好问一问了,她扯起沈宴初垂下的袍袖好好抹了一把泪,顶着一脸的红麻子,睁着一双哭的通红的眼睛,问道,“那大表哥要给小七什么名分?总不能不清不楚地跟着!”
哄人谁不会,他给不了什么,小七便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