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万和跟孙桂英拉会家常，问及一些家里的具体情况，孙桂英如实相告。

“这抽水马桶卖多少钱一个？”

末了赵万和又问道。

公社里的两只抽水马桶可不是属于公社的，是黄雁翎出主意让他摆那儿让干部们体验一下，看看大家如何反应。

“不知道，”

孙桂英回道，“一炉没出几个，没见换过钱。”

“这次见了那小子，我得问问清楚价钱，一定买一个。”

之后由黄雁翎带路一起去窑场。

孙桂英坝子里望着赵书记背影，觉得赵书记好高大。

进出窑场的路相对宽敞些。

窑场入口处的标牌已经更换了，叫“安心马桶工坊”。

乐风还没回来，赵万和就找霍爷聊。

对于窑场，赵万和不算内行，但也不是外行，这么些年来，亲自考察过的窑场少说也有十几处。

“这儿过去是河滩，黏土沉了得有四五米深，”

霍爷又望望土地庙那边，说道，“雨水能把山上矿砂也冲过来，——料是不缺的。”

赵万和明白，可以就地取材，成本低廉，这或许是霍窑没有被废弃的原因。

一会霍爷带赵万和各处功能区走一走，如料场，拌浆，模具，塑坯……边介绍边大倒苦水，说这个设备太陈旧，那个需要改良，需要花钱，并插叙了乐风做出抽水马桶来有多么不容易。

这些都是乐风提前交代过的：

但凡有上级领导来考察，需要让领导知道的就两点，一者是我们的产品如何如何好，再者是我们的条件有多艰苦。

赵万和现场一转悠，觉得霍爷说的倒都是实情。

“难得啊，”

赵万和参观后感慨道，“一个高中生，能干出这么奇巧的事来，公社要大力扶持啊。”

又过了个把小时后，终于等到乐风回来。

黄雁翎给乐风和赵万和一行相互介绍过。

“下不为例啊，”

乐风对黄雁翎打趣道，“赵书记莅临指导工作，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标语都来不及挂。”

赵万和当即一愣神，这哪里像是一个中学生嘴里说出来的话，尤其这说话的语气，跟他出去开会时那些与他同级的干部斗嘴皮子时的一模一样。

“你小子哪学的这些个弯弯绕。”

赵书记说道，“下次通知你，真挂标语啊。”

“真挂。”

乐风干脆回道。

想起前世的时候，有次上午去学校给孩子送遗落在家的作业本时，就见学校门口的大屏幕上投放着一行循环字幕：欢迎XX领导莅临我校指导工作。

规矩不能破，破了必招祸。

“乐家小子，我看你们坯子做了不少，这下一炉什么时候动火呀？”

这会大家坐在工棚里，赵书记端起搪瓷杯子来抿一口凉茶，第一个开腔道。

乐风看看霍爷，霍爷看看乐风。

“怎么了，”

赵万和左右看看问道，“有什么困难直说，公社一定尽力帮你。”

霍爷望望乐风，然后起身说道：“跟我来。”

霍爷引着公社一行来到窑场边上的十几个一腿高的小草垛旁，然后弯身将草垛揭开，露出下面覆盖着的一个个抽水马桶来，每一只抽水马桶表面都不再是光洁白亮的颜色，而是带着黄褐相间色带、甚至有些类似树结的斑驳色块。

“这是怎么回事？”

赵万和问道。

“是柴火的问题，”

乐风说道，“霍爷的火功很老练，是煤炭的问题，煤炭天然包含硫化物成分，比如硫化铁，就是黄铁矿，烧炉的时候这些硫化物会熔入釉子里面，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我以前烧过几炉白瓷碗碟，”

霍爷接口道，“用的松柏木，就没这事，后来说是伤生，不让用木头，用煤，就只能烧一些青砖水缸之类的粗陶，这白釉多小气呀，染点其它颜色就没法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