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家铺子对外开放的部分干净整齐,老板娘梅氏富态穿得一团和气,自然干净清爽,她儿子梅宗保在国子监读书,一身澜衫,也是斯文书生。
从铺子进入内宅,站在铺子后门能望到的地方,还算干净,等穿过正堂进入内院时,怎么一个脏乱了得。
七月天里,臭气熏人,蝇虫横飞,连脚都插不进去。
杜寺丞忍不住转身出来吐了。
“小全子,口罩。”
杨福全马上掏出口罩递给叶芝。
叶芝使个眼色,小全子要是能懂人眼色,也不会混成这样了。
叶芝无奈,只好接过口罩转身走到回廊里,“大人……”双手递上口罩。
裴景宁眸光深深,并未伸手接。
白朗小心翼翼琢磨主人心思,悄眯眯的伸手,还没到半道,他家主子就伸手接过,他只好装着拍打苍蝇,余光偷瞄主人与小弱鸡。
叶芝心思都在破案上,并没注意到上司变化的眸光,转身就进屋,给滕捕头等人发口罩,“搜仔细,什么都不要落下。”
“是。”所有捕快浑身上紧,进入状态。
油纸、抹布、衣裳、残羹剩饭,还有吐的鱼刺肉骨,全都是生活垃圾。
叶芝推开垃圾,拿着放大境寻找肢解线索,一寸一寸,墙角、缝隙、衣柜,只要能翻到的地方全都翻了,什么也没有。
难道推测错了?
裴景宁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叶芝寻找线索,直到他起身,转身失望的看向他。
“大人……”她沮丧极了。
陆丞寺、滕冲等人也茫然的站着。
平常,裴少卿端正肃穆,不言笑时透着清冷,此刻,卸去锐利清冷,锋芒尽敛,整个人柔和温润,“我相信叶评事。”
短短一句话,简简单单六个字,却叫叶芝发哽,“大人……”
这是来自裴大佬的信任啊!
“是,大人。”叶芝立即收拾起沮丧,转身,“再搜。”
没搜到证据,梅氏嚣张:“快放了我,凭什么抓人,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抓不住凶手就拿我们平民顶罪,你们简直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叶芝没功夫理他。
杨福全不服气,跑到毒妇面前,指着她反驳,“到底谁丧尽天良该下十八层地狱,我告诉你,老天爷眼可睁着呢。”
梅氏可不会被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吓住,继续骂,那还有平时和气的样子,简直就是一泼妇。
几乎都搜遍了,都没搜到肢解痕迹,滕冲没耐心,回头也吼了一句,“张进,国子监那边怎么样,小东西抓住了没?”
张进从外面跑进来,“抓了,抓了,已经送到大理寺了。”
梅氏一听儿子被抓了,双眼血红,像是吃人的魔鬼,“姓叶的,你这个贱货生的杂种,你敢抓我儿子,老娘跟你拼了……”
像个疯婆子一般朝叶芝袭过来,几个捕快差点绷不住她。
裴景宁冷声:“带去大理寺。”说罢转身离开。
叶芝愣了一下追上去,“大人……”
裴景宁停住脚步,侧脸:“不要急,慢慢来。”说罢,抬手放在他瘦弱的肩上轻轻摁了一下,“我相信你。”
叶芝抿嘴,“多谢大人。”
“我说过,一切有我。”
裴大佬沉稳有力的目光,像是无声的鼓励,给了叶芝最大的支持。
突然,叶芝从急燥的情绪中走出,案子都走到这一步了,梅氏虽是妇人,可她是个中年人,除了性别,与她的犯罪侧写几乎没有差别,她该对自己有信心。
今天找不到证据,不代表明天找不到。
“是,大人。”她信心满满的给裴景宁行了个现代警礼,转身和陆寺丞、滕冲等人重新分工寻找据证。
“放开我……你们这群王八犊子,什么证据都没有,凭什么抓人。”
走到门外巷子,梅氏大呼,“大理寺抓不到凶手,抓我们这些平民顶罪啦……大姐大哥邻人们,要是我被大理寺冤杀了,你们可得看在我平时乐善好施的份上每年清明给我烧点纸钱……”
巷子里被围的水泄不通,看到梅氏说的可怜,望向大理寺的目光都变了,对大理寺的人指指点点,“梅氏是个好人哪,怎么会抓她?”
“就是啊,难道看孤儿寡母好欺负?”
……
众人议论纷纷,眼看梅氏又要鼓动人们情绪。
裴景宁一个眼色,墨松暗自弹出一个小东西,点住了梅氏哑穴,她再也发不声。
众人没看到墨松点穴,但梅氏突然出不了声,众人惊住,难道梅氏真的是凶手,连上天都惩戒她变哑巴?看她的神色都变了。
裴景宁微勾唇角,朝众人拱拱手,“大理寺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梅氏是不是凶手,大理寺会查明,只要她是清白的,几日后便会放归。”
裴少卿今日着一身朱红官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腰封,乌黑的头发束起,戴着简单的白玉银冠,整个人丰裁峻厉、望之可威。
围观的人群不知觉的朝后退后,很快散出一条道。
裴景宁负手而行,官袍猎猎,让人生畏。
一直到天黑,连搜三遍梅家院子,都没有任何关于肢解现场的蛛丝马迹。
梅氏母子敢在自己的地盘以外杀人肢尸?
杨福全看到众人神色凝重,“会不会在地窖、密室这样的地方?”
秦大川望了眼叶芝,搜第二遍时,叶芝就已经找地窖口、密室机关。
滕冲没好气的甩了一句:“一般平民那有这个闲钱搞密室。”
确实如此!
叶芝拍拍脑门,让自己冷静,“滕捕头,你明天找两个专业下井之人,咱们再把吃水的井翻一遍。”
“好。”
叶芝对陆寺丞,“大人,今天就搜到这里吧,明天继续,你看可以吗?”
明明官职比这小子大,这小子却像上极布置任务一样对他,陆寺丞不是没意见,可是十起案子在他手中一件都没破过。
他没底气。
“行。”一挥手,手下人纷纷撤去。
叶芝走到门口,停在门口,朝门内看过去,心道,如此紧慎的杀人狂魔,居然不在自己眼皮子低下杀人,这根本不合理。
太不合常理了!
叶芝站在夜色中沉思。
滕冲、秦大川等人都陪着他。
突然,叶芝问,“滕哥,假如你有一样很在乎的东西,不想被任何人知道,你会藏在什么地方?”
“你指钱还是杀人越祸的工具?”
“都是。”
“那我要放在眼边,不放心时就检查一下钱有没有被人偷走,杀人的工具有没有被人发现。”
“眼边……眼边……”叶芝灵光一闪,直朝门铺跑。
滕冲一喜,“是不是想到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