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
这座中州的第二大城,气势磅礴,规模壮大,新修的城墙将人世的繁华尽数掩盖保护其中。过往常年累月的交战,使得厚重城墙中掩藏着一抹沧桑与颓然。
城外是农民田谷地,又是春种的季节,又是收赋税的日子。
吴老头眉头皱极,脸色愁苦地像是患了场无药可治的重病。
青天白日的上午,和风吹来不觉着舒适却让人心寒,吴老头就站在自家田地的一家,十字路口的白兰树旁,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官兵大人的到来。
有一行商队车马从官道上驰来,吴老头心不在焉地看眼,只注意到“韩”字的旗号。
奇怪的是,那商队竟然大白天停在道路上歇脚,恰好就在他面前。
吴老头随即看见一个穿衣普通,颇为干净帅气的少年从商队后段马车下来,其余的护卫管事们纷纷对他施礼道谢,甚至于那一看就是小姐人家的少女亲自递给他银两。
好家伙,看着有几十两的白银,吴老头来了兴致,忘了今日的自身烦恼,额头皱纹逐渐舒展开来。
那少年很是老成平静,淡淡地道谢过后,目送着商队再度出发离开。
吴老头这会是真的吃了惊,这么小年纪,怎么有那些豪侠般的气派感?
然而,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如铁网捞鱼般一下子将吴老头的心思收回紧束起来。
官兵的人终于到了!
吴老头努力端正年迈的身板,保持微微低头的慎重样,放眼望去,田地间,跟他同样姿态的还有十来个农夫,将双手并合放在身前,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少年一下马车就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他自然是跟韩家商队分别的陈缘好。
陈缘好倒是没想到韩初雪会给他一百两白银的报酬作为答谢,当然是问心无愧地接过。
还来不及为刚到手的银子高兴番,陈缘好面前就来这么奇怪的一出。
什么情况?
官兵肆无忌惮地冲到老农面前,一把勒住马匹,表露出无比凶悍的恶人模样,大声叫喊如豺狼:
“你们几个都听着!今年各家户要想种子到手,必须得先把去年欠官府的钱缴了!不然你们就等着喝西北风去吧!”
一时间喧哗哀叹四起:
“大人,实在没钱啊……”
“是啊……能不能暂缓个半年,等秋收后再?”
“这四分厘也太多了。”
“……”
陈缘好皱起眉头,心想:青苗法?
那些农民也不是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而是让人瞠目地直接跪在地上。吴老头盯着官兵腰间的小袋子,那里头便是每年官府发放给农民的种子,他不禁颤巍巍地说:
“大人啊,先交个一部分钱,把种子发给我们先,你看这样可以吗?”
官兵瞥了吴老头眼,神情冷淡中透着无比漠然的语气:
“不行!但可以拿物抵押!”
听了这话,农夫们纷纷叹气,他们之中,有的其实已备好钱财,当即无奈上前交付。那些官兵清点估算着银子的数目,任由白发鬓鬓的老人们跪在面前,确认无误才不耐烦地丢下一袋种子在地上。
大多数农夫是偿还不起欠官府的钱的。只能连声苦苦哀求官兵,吴老头本也想下跪哭求,然而看见一名农夫想要拿些家中的番薯干“孝敬”官兵,竟然是被官兵嫌弃至极地拿鞭子挥打抽倒在地时,他一下子呆立在原地。
“快点!交不上钱的,有什么值钱的行当玩意也行,再不济,你们也就别种地,正好外城翻修,去帮工一个月,也算你们还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