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隆大作,照亮晚间的邺城。
风雨中的血腥气始终消散不去。
已是亥时过半,邺城官邸内却不似往常热闹喧嚣。
雨夜里护卫们高举着火把,亮光随着风势晃影摇曳。
光影交替中透着一股诡异压抑的气息。
数十名仆从、小厮、丫鬟则面色惨白地站在后院厅房内,一个个地接受着询问盘查。城中的官兵大人们遍布各处,他们已彻底地接管了这座今晚发生意外的官邸。
一刻多钟前发生的那起刺杀未遂,完全是惊动震颤到了邺城官兵密卫们的神经,他们不敢想象当今圣上得知这事后会是怎样的大发怒火——
只因刺杀目标是大周当即最重要的臣子!
位高权重的左相大人!
雨势渐渐小去,淅沥沥地下,却不能带走夏季的炎热酷暑。
气氛沉重死寂得直叫人喘不过气,就好像是有石头牢牢堵住胸口。
惊恐、担忧、恼怒、愤恨……
有官兵心想:
那些修行者就真的这么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屋檐下,一名身着青黑色制服上面有着精美整齐梅花图案的中年男子,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旁边是围着水泄不通的护卫们,屋内便是那受伤的左相。
一声咳嗽从里屋传来,房门咔哧打开,有人走出,男子急忙转过头来,背后是个两鬓灰白神情稳重的人物。
“薛管家,眼下情况如何?”
男子虽然着急,但语气不曾丝毫怠慢,他知道薛管家除了为左相处理闲杂事务琐碎外,更有一身罕有人知的高深修为,先前的刺杀若非薛管家不顾性命以身挡剑……
男子看了眼管家肩头包扎的伤口处,心有余悸。
“左相身体无恙,大夫开了一贴静心镇神的药方,已经躺下休息了……咳咳……还劳烦‘梅花卫’的兄弟们在这守护一晚了。”薛管家面色平静,但止不住不时咳嗽。
“诶,份内之事——刺杀左相事关重大,不敢怠慢。我已经派人传命下去,封闭城门,提前宵禁。那两个刺客肯定有同伙在城中接应,定要在邺城内把他们揪出来……”
男子在说话时,始终在双目有神逼人地观察着薛管家的神情反应,未从平静中见到任何诡异端倪,于是顿了顿接着道:
“薛管家,只是有一事,曹布十分不解,但出于职务又不得不问——”
“这两刺客,却是如何近得左相身前一步?”
他曹布身为邺城梅花卫的统领,自从左相因公务来到邺城,便事先准备好人手,在官邸附近周边布防,为的就是保护左相安全。
可仍是发生刺杀未遂的事情,又偏偏是梅花卫例行换班的时辰前后。
由不得曹布不起疑心。
薛管家却只是摇摇头,并不开口解释。
既像是在说“不清楚”,又像是在说“另有隐情,曹统领莫要再问”。
曹布脸色阴沉。
屋檐外的风雨之势徒然又猛烈壮大起来。
薛管家抬头望着邺城的夜空,冰寒雨幕下,城,已然是一座森然冷酷的牢房。
肩头强烈的阵痛传来,那是剑伤,很重,即便不是冲着他薛管家来,却依旧差点要他的命。
不愧是问鼎境下的第一剑客啊。
薛管家感慨叹息一声。
可惜死了。
又想起那刺杀左相的惊人一剑的威势,以及江湖上流传着那一剑的名头,忍不住摇摇头。
还好死了。
……
……
邺城北门。
暴雨滂沱,视线都是滴水潮湿,模糊一片。
守门的老卒得知快马加鞭传来的宵禁命令,内心隐然觉得不妙。
下大雨的晚上,哪里有人会出城。
城内肯定出了什么事,才比往常早了足足半个时辰。
就在那厚重黝黑的大门准备闭合之时,忽然有三人骑着马,沿着街道,狂奔而来。
踏马溅起水花,怎么看都来者不善。
机警老道的士卒立马反应过来,大喊“有敌人——”。
然而那电光火石一瞬间,三骑就如同下山猛虎越奔越快,普通人哪里敢拿自己的小命去拦路?于是这边喊声刚落,在城门正下没被雨淋及的火把照耀下,那夜幕下黑袍兜帽遮挡了面容的三人已然奔到门前。
眼力不差的守门老卒,还看见正中那人身前坐着个昏迷的少年。
两三息后,他们就趁着大门未关冲出夜幕封锁下的邺城。
敌人似乎马上便扬长而去。
可哪知,风声里突然传来几声尖锐厉啸——
咻!咻!咻!
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空撕裂了雨幕!
气机如怒海般炸裂,是修行者的元气徒然爆发。
那是没有先后一同而至的三根箭矢!
可那骑马三人对此早有准备。
面对背后残影闪电般夺命而来的黑色箭矢,左侧那人手掌先后一挥,仿佛在无形中写意自在地画了一个圆圈,雨水却是顺着他的手势,乾坤扭转成了一面灰暗圆盘,若是仔细近看,便会发现那是阴阳鱼汇聚的八卦图案。射来的飞箭就如同遭遇铜墙铁壁,明明正朝那人身子却再难深入一分距离,最终没了势头劲道掉落在地。
右侧那人则是微一扭头,对着那箭矢就是伸手一指,如迦叶尊者拈花一笑,一念之间,那枚混着元气威力极大的箭就如受了惊吓的猎豹被凌空击飞出去。
正中那人最是潇洒淡定,哪怕是一只手还护着身前少年——
换到左手握住缰绳,右手向下挥成笔直,仿佛一柄剑唰的一声出鞘。
气机流转,如极利风华,如豪放意气,如挥斥方遒。
速度极快的箭矢,竟是直接被无形元气化成的一剑,倏然割断!
雨仍在下。
城门上端,邺城的守门人迎着风雨,沧桑的面庞展露出几分阴郁惊讶:
“儒,释,道……居然联手在一起……”他喃喃低语几声,又回头望了眼邺城内。
万家灯火都已尽数扑灭,街道上的马蹄、急奔等纷乱声音是来自官兵护卫们——
城里出了什么大事?
再过了片刻,街道上有一队人马奔来,衣服上纹着朵朵傲霜凌然的梅花。
传闻中只听命于当今圣上的“梅花卫”。
守门人内心一紧,忍不住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