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沈望舒的子侄?他的父亲是沈濯英?”
平阳政变沈家三兄弟无一幸免,更何况上年岁不大的孩子,周宜水清楚地记得,念影小时候,他还抱过他,带他悠过秋千。
所以他在做什么?他方才……差点伤了他师兄的至亲。
如今反复良久,自己昔年派人暗杀“邹忌平”,险些害得沈望舒命丧黄泉,难怪那时媞祯她那么生气,竟是他差些害死了他自己最惦记的人!
失力跪在地上,忏悔不已,可是哪怕他把他一天十七八遍挂在心,他这次都不会回来了。
媞祯沉缓了气息,静静道:“是啊,他是沈濯英的儿子,咱们以前还带他玩过呢,你是最疼他的。”
周宜水伸开手,想以长辈的姿态摸一摸他的头,念影却本能的抗拒,避开了他是手。
周宜水只能无奈,“你以前还叫我小叔叔呢,如今是不记得我了。”
念影的目光发冷,望向他的脸色一瞬不瞬,直到身后的视线给了他一个点头的暗示,他才勉为其难的开口叫了句“周叔叔”。
媞祯慢慢耷拉下眼皮,“这回我不拦你,你带着念影……去见他三叔叔最后一面了,灵前敬杯酒,也算是孝心了。”
再乜过眼,却见一抹娇丽身影遥遥逼近,仔细一看,那人缓步上前沉着嗓子道:“才叫人家去逐浪轩,您自己到跑别处来了,留人家一个人苦等。”
十年生死两茫茫,仿佛过了很久,又像做了一场梦,开场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落幕以后只剩下了残羹冷炙。
“这个……就烦你代步交给他。说来很惭愧,我不能亲自到北麓关为他上炷香,就以发代身,聊表心意。”
凉风扑过来,她紧了紧衣裳,乃矜唉声叹气,“其实你何必瞒他,早晚都是这样的。”
“这襄国来使都走了多少天了,如今萧使臣却依旧在长安城里徘徊,你就不怕我以‘间谍罪’,关你进廷尉司。”
周宜水没言声,只是平淡参杂了苦涩,像外面寒冷阴沉的天气。
她抬起手,不胜唏嘘。
他的目光微微一沉,“你和刘温钰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觊觎皇位!”
媞祯惊讶她的样子,却一时觉得她有些眼熟,像哪里见过。
果然是个人精!
那时她心动过,可是他觉得她不懂。后来他觉得她能懂了,她却早已嫁作他人妇。
迟迟到今日,才后知后觉。
周宜水早早写下一封告假信,天不亮就带着念影走了。念影似乎十分舍不得她,盯了良久才上车。
“我以为你应该是爱他的,可我想了很久,你不是这样的人,能让你心甘情愿扶持一个废棋的理由是什么?”
说罢,抬睑瞥她一眼,“瞧瞧你现在怀个身子,刘温钰却行至千里,但凡他真的在乎你,也不会抛你与千里之外。”
萧离几乎是本能的搂住她,给她介绍,“樱桃,还不快见过秦王妃。”
冥冥中,他到底是怪她还是师兄?
素颜白衣,机诡满腹,算尽了命数,也算透了一生。
媞祯的呼吸声是渐近的潮水,她似乎极力克制着什么,引袖取过床头的一把小小银剪,剪下三寸胄丝系上一个结。
笑了笑,她也打着葫芦说话,“你说什么我不懂,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商人,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媞祯也很无奈,“所以人算不如天算,想来也是沈望舒在天有灵,想见他最后一面吧。”
终究在师兄心里,他是个莽撞无知的孩子,所以连打击也受不起。他真后悔啊,后悔自己被沈望舒猜中了,他不聪明,所以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