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又下了雪,上下人等,皆打扮的花团锦簇,春宴上有弹有唱,语笑喧阗,酒足饭饱后,媞祯拿着一支长香,亲自点燃了一个石父特意布置的大烟花,冲天而起的光线在黑幕中攸然炸开,炫亮满天的火树银花。
“过年了!过年了!”石府上下齐声喧闹,连一向沉稳的温钰都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只玉笛,嘟哒哒地吹起欢喜的调子。曹迩和央挫则带着兆绪开始敲锣打鼓,满院乱跑。
“过年还是小辈们在有意思,敲敲打打的,这时间转眼就过了。”石父一面笑着,一面拈了几颗栗子慢慢剥着,继续观赏满天的烟花。
南园那头,随书信送来了一个铜匣。媞祯打开盒子看,是一柄七宝鎏金的如意,她把如意握在掌心里,花灯下的脸,浮起不带感情的冷笑,视线空前的明晰。
又将信看了后,问:“给杜姑娘的信送上了吗?”
文绣道:“都送去了,姑娘放心。”
媞祯且行且笑,揭开一侧熏笼罩子把信扔了进去。信纸在青蓝的火舌上扭曲收缩,瞬间被托生的红光吞噬。
有窸窸窣窣摆布声,她忙把罩子扣回,毓嬛拿着托盘从长廊进来,“热饺子出锅了,父亲叫我喊你一声。”
媞祯不动声色的上前几步,背着手把如意递给文绣,忽想起早上那幢事,安慰她,“大哥哥是个轴性子,你不用管他,回头商舫你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旁人再问就说我说的。”
便从手上摘下一枚戒指给她,“这个留给你做信物,定能保你发号施令。”
毓嬛却默默退了一步,“大姐姐好意本不应辞,只是我思来想去,或许自己没有这份担当应承,恐亵渎了姐姐的心意。”
她缓缓低头,脚向后去折身告退,媞祯搓着手有些纳罕,见她不肯接受,便只好把戒指收了起来。
文鸳歪在柱子上低低恨道:“真是不识好人心,说撂挑子就撂挑子!果然不是一个娘的就是养不熟!”
文绣急忙拉扯她,“大过年的你也少说几句,别被人家听着了。”
“听着就听着,我才不怕她呢……”
忽一个饺子塞了进来堵住了她的嘴,“快吃快吃!再不吃都被曹迩抢没了!”央挫拿个大碗边吃边笑,转身又去跟他们抢第二锅饺子。
曹休护着自己碗里的,看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小崽子们,笑着摇头,“幸好他们知道爱护老人家,不然老夫只能喝汤了。”
“来,温钰吃这个。”媞祯从自个盘中挟了一个太阳花饺子放进温钰的碗中,“这是我自个琢磨包的,难得没有露馅呢。”
石父扒拉扒拉自个的碗,又看了看石慎,忽然嗳了一口气儿,媞祯看了忍俊不禁,走过去挨个盘子挟了一个,心里狠狠赞叹自己真是端得一碗好水。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石父的心很轻易的就被满足了,歪在榻上,与众人说笑一回,让小辈们点戏看。
央挫的心却还是扑在饺子上,揉了揉肚子,又撑又罕见,“怎么都没有!”
满屋子里只有媞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以前在外面过年,她都让人包带铜钱的饺子,每人一个躺盘子里,今年是石慎操办的年宴自然没有这套。
他正挎个脸,媞祯转头拿个荷包丢给他,“年饺子明天也有,明儿你让小厨房放好,到时候还怕吃不到。”
显然央挫把这话听进去,次日一大早的饺子果然个个塞满了铜钱,整桌人像吃枣吐核一般,吃一口饺子吐一个铜钱,不小心的还有咬着把牙硌着的,一盏茶的早饭愣是吃了半个多时辰。
石父漱了漱口,“这会子刚吃饱我就累了,看来这福气吃多了也不好。”
媞祯跟温钰一时也麻木了,压根没想到能每个饺子都有,剔鱼刺她都没剔的这么仔细过,仿佛有种早晨什么话都没说,却又说了很多话的累。
文鸳叹了口气,“我倦了,你呢?”
文绣拿帕子抹了抹嘴,“来年再让央挫进厨房我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