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突然严肃的竹竭没等祁连反应过来,就起身来到祁连面前,行了一个跪拜大礼,接着手捧着旁边野人男孩递过来的一个棍状兽皮包裹之物,作势就要呈给祁连。
“这是?”竹竭手上这个五十厘米左右的包裹,头部厚重浑圆,其他部分则扁平宽阔。
仔细观察一番的祁连心里有了计较,而接着竹竭小心翼翼地扯开兽皮后,更是证实了祁连的猜测,正是一把金光闪闪的青铜宝剑,剑首外翻卷成圆箍形,剑身上布满了规则的黑色菱形暗格花纹,剑格正面镶着绚丽的红缟玛瑙。
恍惚间,祁连看向剑格附近的两行铭文,正是记忆中那熟悉的有爪形合并特点的类甲骨文的蓟国文字“桓公平作世子良剑”(注一)。
“这剑是?朕丢失的良哥临终前托付给朕的佩剑?它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尽管祁连极力控制,可前身记忆里残留的悲伤之情却像涌泉一样蓬勃而出,淹没了祁连,他情不自禁地接过宝剑,眼前浮现出一个温和中年男子的音容笑貌,待自己如父如兄的蓟国前太子祁良。
一幕幕昔日情景浮现眼前,是幼年的祁连第一次被负责教育的公族大夫骂哭,一路哭着跑回东宫,钻进了良哥的怀抱,一个熟悉的温润如玉的声音在安慰他。
“连弟,这是怎么了,今天不是该在老师那里学《诗》吗?”
“不学了,不学了!宗正太凶了,我不学了!”
“不可以哟!连弟已经六岁了,不可不学!不愿意去找宗正,就在国中再选个好老师吧。”
“那...良哥,你也懂《诗》,你来教我。”
“哈哈哈!不行呀连弟,我还有政务呀!”
“我不管!我不管!良哥不依我,我就躺在宫门边上不起来,不让你出宫!”
“哈哈哈!好好好!连弟,今天宗正教你什么篇目。”
“二子乘舟!”
“是《二子乘舟》呀,是首好诗,连弟会念了吗?”
“不会!宗正还在教这首诗的来历,急子和寿的故事太惨了,我听不下去,呜呜,良哥,你以后不要出使好不好!”
“那可不行,出使是国家的事,国人供养公室,我们怎么能推辞呢?来跟着我念: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二子...泛舟,泛泛...其逝...“
笨拙的童音跟着响起,记忆却闪回了他的良哥卧病的一刻。
“连弟,蓟国...蓟国就托付给你了。”
“居胥,院里的孩子们就拜托你了。”
现代化的病房里只剩下了嘀嘀嘀的毫无平仄的心电图音,和四十五岁就离去的福利院长。
就像是时空的错位,更就像是现实和过去的重叠。
前世今生,两个同样无私的人治愈了祁连幼年的孤独。
不同的是,祁连对于前世已经做了交代,而此生的祁连却还亏欠一份期望。
终于,祁连不再把自己当作是这一世的看客,因为他又一次接受了一份沉甸甸的托付。
“良哥!我没有守好蓟国,弟弟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