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默清楚记得,刘崇向灾民承诺,一天之内,必有粮食。
眼瞧着没剩下多少时间了,新任县令的第一个承诺就做不到,老脸往哪里放?万一激起民变,就更加难以收拾。
如山的压力都落在了许默的肩头。
他亲自巡视,将官方赈济的粥棚和民间的粥棚合并,一共近百口大锅,算得上壮观。
“每口锅一人烧柴,一人煮粥,一人维持秩序,不得有误。”
随后许默又安排了专门的人,负责水、柴、粮食,甚至让几名衙役进城借些粗瓷大碗,提供给没有餐具的灾民。
眼见的许默做事,井井有条,大家伙都松了口气,包括捕头老李,都凑过来,竖起大拇指。
“许司户,要是你早点接过这差事,俺也不用挨这个冤枉打了。”
许默看了眼李捕头青紫的眼睛,关切道:“怎么样,好点没有?涂药了吗?”
老李叹口气,“哪里有空啊!您没瞧见,我从衙门出来,带着兄弟们,一直忙活。灾民太多,人手太少。等一会儿粥好了,还有一场乱子,等熬过去再说吧!反正瞎不了,不碍的。”
许默自是看得出来,老李他们属实不容易,身上的官服都湿透了。
“对了,李捕头你说等会儿舍粥的时候,还有乱子,是什么意思?”许默问道。
李捕头苦笑道:“许司户,这你还不明白?上万灾民,一向是僧多粥少。那些年轻力壮的,又拼了命往前冲。老弱妇孺就算领到粥,也会被抢走。为了一口吃的,多少人头破血流,甚至是没了小命。”
许默眉头紧皱,“李捕头,你们想过什么办法吗?”
“想过,可又能怎么办?”老李叹道:“不管我们怎么呼喊吆喝,都有不听话的,横冲直撞,把老的小的撞倒地上。这么多人,一旦倒下去,就再也站不起来。等人群散了,地上,地上总有一团团的血泥烂肉!”
老李说着,满脸的不忍。
他是壮班捕头,也是寻常民户出身,他同情灾民,奈何力有未逮,也是没办法。
这时候周节分派了煮粥的人,也凑了过来,听着这边议论,心中感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老百姓一盘散沙,乌合之众,冲撞难免,死人也躲不开。不过好在这一次这么多口锅,一起舍粥,粮食也充裕,总会少死许多的。”
周节对李捕头道:“你多费心,宁可挨打,也要全力以赴,只要不死人,你打我的事情,就算掀过去了,我不找你麻烦。”
李捕头老脸一黑,哼道:“那是韩立明打你,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总不能仗着许司户的势,就欺负老实人吧!”
一个捕头,说自己是老实人,你怕是误会了老实两个字……周节还要说话,却发现许默凝神沉思,他不敢多话,乖乖站立。
过了片刻,许默开口道:“周节,你把所有的锅分成三十……不,是分成十二组!没错,就是十二组!”
周节不解,“许司户,你的意思?”
“是这样的,按照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地支的顺序,重新分组……然后告诉所有灾民,前往对应的属相领粥,不得有误!”
周节眉头紧皱,“许司户,按属相领粥,我可从没听说过,这是个什么道理?”
许默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粥棚和灾民,这才道:“我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你赶快安排,把十二个组划定了。”
随后许默又对着李捕头道:“老李,你辛苦一下,赶快去灾民那边,告诉他们,必须去对应的属相,去了之后,不论老弱妇孺,全都有粥喝。”
李捕头心中一动,似有所悟,连忙点头,“我这就去办!”
说完,老李主动招呼人手,冲向了灾民。周节也去将百十口大锅划分十二组,每一组的前面,写上一个硕大的地支序号,他还安排了一个衙役站在前面,高声大喊。
“属老鼠的过来,这边来!”
“属牛的往这里来,这块!”
“这是属虎的,属虎的快过来领粥!”
……
伴随着一声声吆喝,原本混乱的灾民开始听从安排,向着每一个区域集结……许默看在眼里,稍微松了口气。
上万人聚集在一起,一个冲撞,老弱妇孺倒下去,就真的再也起不来了。
能有什么办法,避免伤亡?
很难!
哪怕在后世,众多人聚集的大型活动,也不时会出现踩踏事故,这样的新闻并不少见,更何况是当下!
这么多饥肠辘辘的灾民,为了口吃的,干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