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楚窈思还在犹豫应该如何开口,没想到皇帝如此坦荡。
“没错,臣妾听说有人污蔑岑妹妹,心中实在气愤,所以才来向陛下问个明白。”
皇帝淡笑,“污蔑?你怎知一定是污蔑?”
楚窈思仿佛不认识皇帝,怔了半晌才道:“陛下,您和岑妹妹也算是一起长大,纵使别人不信她,难道您也不信她吗?一个女子背负这样的骂名,今后该如何自处?”
她盯着皇帝,冷声问:“还是说,这正是陛下所愿?想让她孤立无援,只能依附于您?”
“皇后僭越了!”洛启沉下脸,“前朝之事皇后还是少知道些为妙。”
楚窈思突然跪地,朗声道:“前朝之事臣妾自不会过问。只是长姐如母,徐十五今年已经十八,臣妾作为长姐,求陛下为他恩赏赐婚,他和岑三娘两情相悦,说到底是一桩美谈,求陛下成全!”
“皇后!”
皇帝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止住了楚窈思的话。
然而,楚窈思只愣了片刻便继续道:“若是陛下不给这个恩典,臣妾只好自己下懿旨了!皇后懿旨虽比不上天子诏书,但也足够堵住悠悠众口了。”
洛启目光深沉地看着楚窈思,“你似乎忘了,册封大典还未举行,你还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后,朕随时可以废了你!”
“那便谢过陛下了!只是辛苦陛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告诉他们您利用了楚氏遗孤赢得声望,登基之后便将人休弃。”
她走近洛启,双手撑在桌案上,两个人隔着一张桌子,以野兽捕猎的姿态试探防备着彼此。
“陛下,这段姻缘非你我所愿,但既然我们已经绑在了一根绳子上,便只能委屈陛下,和臣妾共同进退了。”
她顿了顿,又道:“这几日太妃和命妇入宫请安时,都同臣妾提起选妃一事。陛下若不想大费周章选秀,便从世家女中挑选几个吧!后宫充盈了,陛下也好专心政务。”
洛启怒极反笑,“皇后不必试探朕,朕就是想做巧取豪夺的事,你的好妹妹也不会束手就擒。先帝刚刚故去,叫他们歇了心思,少来烦朕。”
他目光幽深,声音低沉,“若是有人把心思耍到了朕面前,朕便要问皇后的责了!”
楚窈思领命,仪态万方地走出了修知阁,路过的宫人无不赞叹,虽然还未册封,但皇后已有一国之母的气度了。
然而,到了没有人的地方,楚窈思骤然停下,猛地大口呼气。
面对九五之尊,她到底是怕的,不过为了堂弟和岑妹妹,她只能赌一把。
好在她至少能够判断,皇帝暂时不会来硬的。
皇后走后,赵友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跪地告罪,“奴婢无能,求陛下责罚!”
“起来罢!你本来就拦不住她。”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赵友退下,等室内只剩下他自己,他摇头笑了笑。
先帝英明一世,却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楚窈思的贤淑端庄都是装的,今日这般咄咄逼人,才是她本来的面貌。
而且她比他想象当中更加聪明,猜到了自己之所以放任朝臣污蔑岑静昭,就是想着有一日还能把她留在身边。
只不过楚窈思不知道,比起对得不到的爱人,他更在意的是朝局的稳定。虽然他不知道先帝为何如此抬举岑静昭?但总归是和他有关,他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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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岑静昭出门的理由是敬佛修道,所以岑家没有兴师动众,只准备了一顶寻常的小马车,将岑静昭送出了府。
马车简陋逼仄,坐着十分不舒服,岑静昭刚掀开车幔想要提醒一下车夫慢慢驾车,却敏锐地发现,窗外的景色并不是她从前见过的。
托老夫人的福,她从前被法日日去静慈寺敬香的时候,已经将一路的道路景色都记了下来。
她的心瞬间悬了起来,心跳得快要冲破胸膛,思绪也飞速运转,到底是谁对她下手?
是朝中有人视她为眼中钉?还是岑肆觉得她辱没公府门楣,想要借机让她永远消失?
此刻,她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是一个人,如果初喜也在,两个女子怕是更加难以逃脱。
她按兵不动,掀开车幔一角,一边猜测对方的目的地,一边寻找方便脱身的地点。
突然,她看见不远处有炊烟升起,想来是有人居住的,她二话不说,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好在这辆马车矮小,马车行进的速度也不快,岑静昭感觉自己并未受伤,滚了几圈之后,她立刻爬起来,向着炊烟全力奔跑。
然而,她没跑太远,就被两位车夫追上了。
其中一位满脸横肉的车夫,揪住岑静昭的衣领,抬手便要打人,岑静昭吓得闭上了眼睛,只是疼痛却没有降临。
另一位精瘦的车夫抓住同伴的手臂,沉声道:“主子说了,要完好无损的人,别没轻没重伤了人,到时候不好交代。”
岑静昭瞬间听懂了,似乎他们要用自己做成某件事,所以悄悄暂且不能伤害自己。
如此说来,自己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她心中困惑更甚——听起来他们不像是哪位朝臣的手下,也不像是父亲的人。
还不等岑静昭想出头绪,脖颈间的一阵钝痛让她直接晕了过去。
那满脸横肉的车夫一记手刀劈在了岑静昭雪白的脖颈,然后把晕倒的岑静昭扛在肩头,“现在可以走了吧?”
那精瘦的车夫无奈,只好由着同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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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静昭被初喜一通插科打诨逗得开怀许多,对于同穗的背叛也释然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最在意的东西,有人在意六月的雨,有人在意腊月的雪,每个人都没有错,只是在意雨的人和在意雪的人,注定不是同路人。
初喜还是心有不平,“可是一个香囊而已,何至于这般问罪?年少慕艾,说到底也就是一件风流韵事,怎么倒像是犯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