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语嫣却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感觉这道人忒也恶趣味,真看不过眼,一掌打死这俩人便是,何苦如此大费周章。
下边大理那一拨人里,扮做小童的阿紫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感觉这等残虐场面煞是有趣,但还不够毒辣。
她才要出声捣鬼,旁边段誉早注意到她的表情,手指一动,便用指力将其制住,登时难以动弹。
跟着陆真人南来北往一番折腾,段公子总算有了长进。
镇南王没理身后两兄妹的打闹,他亲眼见证着一团乱麻的状况逐渐理清,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今天这场戏太过诡谲,以段正淳的智慧和所知信息,一时间还难以完全参透。
但他从儿子的经历来判断,这事件背后隐藏着的那位真人,定有惊天图谋。
很可能,大理都要被卷进去。
再想偏安西南,假做岁月静好,怕是难了。
这边厢各自心潮起伏,玄慈方丈安抚了叶二娘,起身冲萧远山合掌躬身。
“萧老英雄,三十年前之事无可辩驳,老衲该当的罪责,并不诿过于人。但这一切皆是玄慈一人所为,不应牵涉少林数百年清誉,还望明察。”
萧远山闻言只是冷笑。
马大元却哈哈大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想遮遮掩掩,企图一个人扛起所有罪过?玄慈方丈,你可知有句话叫做‘天家无私事’,你是少林方丈,禅宗魁首,天下佛门所望的领袖。
你犯下的罪行,岂能轻飘飘一句话就交代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那是罪过小的时候才行。
犯下大罪的,论国法一定会牵扯满门,诛九族的都有,谁跟你讲什么罪不及家人?
少林方丈做的任何决定,都代表少林,这是无可置疑的。
马大元咬死了这一条,在场的江湖人哪怕有不同意见,此时也绝无哪一个敢跳出来质疑,那真是给自家招灾惹祸。
玄慈知道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将叶二娘拉起来,扭头问萧远山:“我那孩儿,可还活着?”
“少林寺家大业大,对待下人也不苛责,他能吃能睡,好着呢。”
玄慈便点下头,对叶二娘低声道:“如今可以放心了?”
叶二娘只是拼命摇头哭泣,无话可说。
玄慈转而扬声对慕容博道:“慕容老施主,你我多年交好,老衲素来敬重你的为人。那日你来传讯,言说契丹人要大举前来偷窃秘籍之事,老衲便信了,才有后来的诸多波折。”
无论旁人相信与否,这话他一定得说出来,黑锅决不能随意背上。
慕容博哂笑道:“是啊,所以后来你将我轻轻放过,却不认真追究罪责,还任由老夫结婚生子,安稳过了二十几年。”
二十七八岁的慕容复就在面前,比什么例证都有效。
事到如今,真相其实不重要,关键得看群雄和天下人会相信哪一個。
而陆真人幕后操纵,认定可以成功的理由之一,便是民众最容易被误导,更喜欢相信阴谋论的东西,毕竟那玩意聊起来才有趣味。
尽管,很多被扣上“阴谋论”帽子的事情,最终被证实都是真的。
玄慈又道:“这三十年来,老衲每每回想当年之事,原来你乃是鲜卑慕容之后,世代绸缪要复兴大燕国。那次谎报军情,是要挑起宋辽纷争,好趁乱为你复国提供便利,我说的可对?”
慕容家,大燕国,还复国?
这又是一条大新闻。
千百豪杰再次哗然,纷纷将异样目光投向慕容复那边。
如今,南慕容在江湖上可是好大的名头。
其本人武功江湖无敌,从未败过(陆泽不算)。
其麾下新聚集的人马,出山第一战,便将南下图谋覆灭丐帮的西夏大将军给干掉,一品堂几乎被连根拔起。
原来,他们家要造反啊。
可是,即便如此惊悚的答案,为何听来竟不觉得心惊肉跳,还能坦然处之?
“对呀,他们怎么都不震惊,没有立刻跳起来找我表哥麻烦?”
看到群雄如此的淡定,只是议论声大了一点,甚至仇恨、忌惮的眼神也少,王语嫣顿觉奇怪。
陆泽笑而不语。
无涯子从旁指点迷津:“一则是前面发生的剧变太多,他们心中早已麻痹,习以为常。二则,如此指控过于离奇,需要的证据更为复杂,不能空口白牙乱讲。三则,就算是真的,那也该由朝廷官员来处置,江湖人不那么热衷。”
所谓旁观者清。
三十年前,少林号召天下群雄,大张旗鼓的去雁门关搞截杀,本质上是越俎代庖,反不如丐帮那么知情识趣,始终把自己放在次要位置,立了功也藏着掖着。
这天下,是赵官家、文官士族和勋贵的,江湖草莽,该认清身份。
王语嫣将信将疑,还提着一份担忧。
若当真群雄朝慕容复发难,寡不敌众、危在旦夕,她怕是要救援一手的。
慕容博对此显得更加淡定,等着大伙儿都震惊过了,才施施然道。
“玄慈方丈的指控,请恕老夫不能领受。人人皆知,自我先祖慕容龙城败于大宋太祖之手,便举家迁往姑苏燕子坞,至今仍是代代单传,百年来并无未私蓄一兵一卒,如何造反?”
众人一听,正是如此。
若慕容氏真有反心,一百多年积累,那估计早成了天下第一大势力,再不济也要大量繁衍子孙,搞出个千百号后代的大家族,分散各地,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哪怕他们占一个山头,竖起“替天行道”的旗号,也稍微有点说服力。
慕容复如今倒是兵强马壮,可人家都摆在了明处,地方官都没管他,甚至还在申请地方团练和弓兵教头的职位,摆明了要靠近官府,在江湖之间左右逢源。
造反,有这样儿的么?
玄慈此时才想到话里疏漏,但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