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憨并不是傻无可救药,他只是比常人智力低下一些罢了,在一些人眼里,残缺的孩子跟一件废物没什么两样,不仅浪费精力还浪费金钱,最好的处置办法就是一扔了之,再生一个反而是最节约成本的办法。哪怕没有扔,繁重的活计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能给孩子的关爱少之又少,更不会耐心去引导一个智力有缺陷的孩子如何自力更生,有的孩子其实情况并不严重,生生被父母耽误了。
夏仲春接手阿憨的时候,发现这个孩子并不想照顾他的奶妈说的那样,傻的一无所知,所以她就花了更多的力气在他身上,慢慢教他一些指令,诸如肚子饿、困了、尿尿等,已经初见成效,不成想夏家接连出事,邓霍二人又将他送人,这才没能继续教下去。
耐心地给杜四夫妻讲解了一些要领和注意事项,听他们复述一遍,全都记住了,她才松了一口气,“现在他还小,先教会他自理能力,等再大一些可以教他做一些活,比如摘个桑叶、拔个草什么的,他是可以做的。”
两口子原本对夏仲春抱有戒心,经过她这个一解释,顿时将她当成大恩人,“我们一定好好教。”
说完阿憨的事情,夏仲春笑道:“杜六哥说你家的蚕养的很好,带我看看去吧,若是品质好,我都买下来。”算是变相照顾阿憨了。
两口子忙不迭将蚕茧拿出来给夏仲春看,她拿起一个蚕茧对着日头看,细白通透,是上好的货色。“你家有多少?”
杜四说了一个数,又说:“这些都是春天养的蚕,夏蚕过些日子才能养成,就是品质不如春蚕好。”
夏仲春在心中盘算了一番,有这两家平稳供货,自己的小作坊暂时不缺丝线了,于是说:“两家养的蚕很不错,我很满意,若价钱没有异议,咱们今日就把契约签了。”
她给的价钱很公道,两个忙不迭地答应了,不过他们两个都是识字,所以需要请里正帮忙张眼,同时做见证人。
杜富贵让儿子去请人,阿庭拿着夏仲春给的饴糖,飞快地跑出去找人了。
将近午时,杜四嫂忙不迭跑去村口屠夫家里割了一斤肉,准备做一顿丰盛的午饭招待夏仲春跟里正。然而,等她刚走到自家门口,就看到阿庭喘着气跑回来。
“阿庭,你里正伯伯呢?”杜四嫂往他身后的路上看看了,并没有人。
“四婶,里正伯伯正跟人打架呢,让我爹和四伯赶紧过去?”阿庭憋得满脸通红。
“怎么回事?”杜四嫂忙推开门问。
“里正伯伯说,王记粮庄的人来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大人们却听懂了。杜四嫂跺脚骂道:“这家人真是缺了大德了!”
“说这些没用。”杜四皱着眉,吩咐道:“我跟六弟过去看看,你在家里招呼夏小姐。”说着,兄弟两个并肩出去了。
将阿憨交给腊梅看着,夏仲春进入厨房跟杜四嫂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是怎么回事啊,四哥的眉头皱得那么紧。”
杜四嫂往灶眼里塞了一把柴火,叹息一声,说:“夏小姐是城里人,应该知道王记粮庄吧,咱们吴川县最大的粮庄,我们村子里产的粮食,除了留足够自己吃的,大部分都卖给了王记粮庄,王家给的价格公道,又肯上门来收,我们都乐意把粮食卖给他家。”
“这不是很好?”
“好什么好?”杜四嫂没好气地说:“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这些年王家不知道怎么了,频频压价,卖给他们的价格要比卖给被人低了好多,但碍于王家家大势大,又合作了多年,大家都忍了下来。谁知道这两年更加变本加厉,非要跟我们签订一个十年的契约,要把我们十年的粮食都包下来,但给的价格比现在还要低上三成,这不是坑人嘛。”
可不就是坑人,现在是太平年月,粮食价格本来就低,再减三成,农民基本没有利润了,若是赶上灾荒或者战乱,粮食价格上浮,却还按照旧的价格收购,老百姓要被坑死了。
这么明显的大坑,甜水井村的里正杜若飞自然不肯答应,去年双方就爆发了一次冲突,在杜若飞强硬抵制下,王家没讨到好,不过有王家从中作梗,他们的粮食都积压在手里没卖出去,斗了个两败俱伤。
如今,周围几个村子抵挡不住王家的压迫,已经有几个村子签了契约,王家得意万分,又开始动甜水井村这个硬钉子了。
王家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杀鸡儆猴,拿下了最硬气的甜水井村,不怕其他的村子不妥协,二则是为了今年的新粮食。
田里的水稻长势不错,眼见着又是一个丰收年,若能已低廉的价格收购上等的大米,不愁今年赚不到钱。
自从武强做了王家的大管事,走路都是横着走的,甜水井村的事情他并没放在眼里,想着自己威逼利诱一番,不怕这帮乡巴佬不同意。他手底下的小喽啰跟他一个德行,欺软怕硬,横行无忌,原本他跟杜若飞的谈判控制在言语上,但小喽啰们却忍不了了,一个手起刀落将里正家的一个花架子给劈了。
这下子捅了蚂蜂窝,杜若飞是个不肯受气的,立即让家人去叫人,这就有了阿庭叫人的那一幕。
夏仲春听了心痒难耐,撺掇道:“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别了吧。”杜四嫂不同意,“他们男人打架有什么好看的,别误伤了你。”
“没事,我们就远远的看上一眼。”夏仲春软磨硬泡,终于说动了杜四嫂。饭已经做好了,将饭菜用碗扣好,吩咐腊梅将孩子们看好,两人就携手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