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胜利转身就出了书房,老丁推了推落到鼻梁上的花镜,眼睛眨了几下,叹了一口气,还是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请董大夫来一趟我家,我需要问一下丁岚的病情。”
撂下了电话,老丁再叹了一口气,眨着有些刺痛的眼睛,走到了书房的窗前。
看着一身旧时衣裳的李胜利,上了吉普车,老丁又对着紧闭的房门喊道:
“小冯,进来。”
话音未落,书房的门就被冯大姐打开了,看着站在窗口的老丁头,冯大姐的眼里也跟谢飞一样带着忐忑。
“谢家还有其他家,别跟他们走的太近了,不好!
丁岚,也快高中毕业了吧?
让她上中医学院吧,待会儿把董大夫领进来。”
一听家里老丁头的安排,冯大姐的忐忑消散了大半,眉头也皱在了一起。
丁岚作为家里最小的女儿,万千宠爱都来自她这个当妈的,至于老丁头。
一个能把自己的儿子送去高原一线当兵的父亲,不打她已经算是慈祥了。
“老丁,李胜利……”
自家的小女儿是娇生惯养的,老丁头的说法虽说不是指婚,但目的也是极其明确的。
让自己的小女儿去迎合那個李胜利,这点冯大姐是不赞成的。
“妇人之见,你比那个用旧衣裳裹着自己野心的小孩子差远了。
你眼中的那些青年才俊,在那个小医生的手里,只怕三招两式也走不了,就会被害死的。
懂进退的是那个小医生,人家能看到的高度,未必比我低。
人家给了你最好的提醒,让你保全家庭,你这眼光啊,不太适合你现在的工作。
待会儿,董大夫来了,你就给单位打个报告,病休一段时间吧。
老大媳妇在西北怀了二胎,你去照看一下也好。”
沙场战将,很难走到副司令的位置,老丁的暴躁不过是表象而已。
借着轮休,借着李胜利,借着即将到来的董大夫,老丁也给家里说了自己不该说的话。
他的话,冯大姐就不能随便听听了,这几乎就是命令。
“我……”
冯大姐刚要辩解几句,却被老丁轻轻挥挥手赶出了书房。
“老丁那边我说通了,还是那句话,这事儿就这一次。
下次我就摘铃铛了,不信邪,就让他们来。”
吉普车上,见四合院快到了,李胜利才没头没尾的说了两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谢飞的还是说给副驾驶的。
到了南锣供销社,吉普车依旧停在了大街上,这次谢飞没有跟着车一起走,他下车之后,吉普车就绝尘而去了。
“怎么着?
想跟我学手艺啊?”
扫了一眼身上还残存着拘束的谢公子,李胜利有些戏谑的问道。
谢公子能跟上来,弄不好就是他家里的点拨,风雨欲来,人们不会全无知觉。
只是想不到风雨的烈度而已,像李怀德、像老丁,可能早就对局势有了预测。
只不过他们的预测,还有很大的局限,风雨一来,就是倾九天之水的架势,是个正常人也不会预测到那样的结果。
“李胜利,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谢飞,我爸是……”
谢公子想要重新自报家门,却被李胜利挥手打断了。
“别跟我说你爸,你爸是你爸,你是你,要是说到了你爸,你该叫我叔的,以后这也难说……”
到了夹道仓库这边,军车已经走了,轧钢厂的运输队跟装卸队,正在从车上往下卸黄梨木药柜。
将北新桥的提货单给了肖虎,让他一会儿带个小车过去提货,医书,张股长那边自然会给选好。
三十包书,李胜利也就不做挑拣了,三千本医书,最多不超过一个小时的装车时间,挑不挑的没意思。
让肖虎留下拉旧书的货车,给柳爷那边卸完了旧书,还要去东华门的信托商店一趟。
做戏做全套,正好谢飞在这,张股长给介绍的东华门的熟人是个科长,不一定好打交道。
谢公子的身份,应该还是有一定作用的,涉及到了官面上,这些子弟也就硬气了。
带着一脸憋闷的谢飞,去南锣的供销社买了一条大前门,李胜利才领着他往东华门那边走去。
“哥们,我能给你弄着中华的票,要不要?”
见两人之间没什么共同语言,谢飞就说起了子弟圈里比较时尚的话题。
子弟们倒腾批条,大概也是从这个时候兴起的,他们手里有丰富的生活物资。
四九城的佛爷们,又是个个削尖了脑袋无孔不入的,甚至于有的子弟家里,就偶尔做些倒买倒卖的营生。
荣华富贵,这四个字,算是放之四海皆准的。
一些稀缺的物资,从大院流向鸽子市,又变成钱钞流回大院,消费到老莫、东来顺、烤肉季这些地方。
差不多的圈子,会一直流传下去,无非是物资换的多了一点,消费的地方也越来越有特色而已。
“成啊!
你想换什么?
我就是个穷鬼,没什么太有价值的物件跟你谢公子做交易。”
腋窝下夹的大前门,李胜利还真抽不来,带着过滤嘴的中华不错,但很难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