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客披星戴月。
话说崔嵬一行人一路西去,行了半个月,才走了八百里路。
西牛镖局有镖车。这镖车,乃是至宝,能日行千里。可一到了卡雷特国的城里,便走不动了。
卡雷特国最出名的,就是制造马车的技术。国人以马车代步,出行很是方便。这个国家的马车极多,几乎人手一辆。
马车上路,自然要守规矩。然而,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交通法则只是写在考试卷上的“废话”。人间的规则,才是世人奉行的!许多驾车人上路,首先考虑的,便是如何躲过卡雷特国的律例,进而合法地违规。什么驾车道德,什么安全意识,什么文明礼让,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以生命做赌注,一味以追求速度,以违法为荣,以遵纪为耻,这种不良风气,早已弥漫了整个卡雷特国。
路只有这么宽,不守法的人多了,自然就容易塞车。
宁抢一瞬,不停片刻。许多人一上路,就喜欢与时间拼命;“快”字为先,岂能谦让他人?有这许多“聪明人”在,就是修成了通天大道,也难免要堵车。
在这里,一辆可日行百里的马车,还跑不过一个赤脚走路的小孩。
崔嵬他们在路上,走走停停,寸步难行。
空闲时,昆仑奴与崔嵬、墨守成切磋武功,与红绡姑娘交流医术,和关河洲谈及西域语言。
崔嵬是肯努力的人才,墨守成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他们几番实战,累积下了不少的经验,现在又得高人指点,进步飞快。
红绡姑娘的医术学自红线女侠,她的理论知识极为丰富,可实际动手的能力却远逊于昆仑奴。她虚心请教,昆仑奴也倾囊相授。几天下来,红绡姑娘受益匪浅。
至于关河洲,其聪明才智,并世无二。他的西域语言天赋并不算太高,可他凭着过人的记忆力,死记硬背,竟在短时间内,把西域语言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又走了十几天,西牛镖局的人终于到了都城脚下。
未进城门,众人便见到了一把巨伞。巨伞如浮萍,飘荡在空中。
白天,巨伞遮住了太阳。人间,难见光明。
谁能只手遮天,为祸人间?这把巨伞的主人,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都城外,还有无数把大大小小的油纸伞。纸伞散落在各处,不许阳光落世间。
百姓的田里颗粒无收。只有那些富户,才能买得起阳光!
这里的阳光,是属于捕王保护伞的。百姓们只有每个月交钱给他,才能从伞下获得阳光。
“没有阳光,庄稼如何生长?”昆仑奴道,“没有粮食,百姓怎么生活?”
城外一片衰败景象,崔嵬等人见了,全都心有不忍。
捕快们成群结队,举止酷似流氓。他们来到崔嵬的面前,嘴里叽里咕噜,说个没完。
“啊…”陈桂对崔嵬道,“他们要抓你进城,去给那什么捕王重铸金像。”
“我们是大唐的人,不服你们的徭役。洒家可以做天地万物的奴隶,唯独不能做权贵的奴才!你们再多言,小心洒家的拳头!”昆仑奴道。他曾在西域生活过,西域话说得很是流利。
“你……”捕快们正要发作,可一看到镖车上的那把遮阳伞,马上就成了哈巴狗。
“失敬!失敬!”“嘿嘿!嘿嘿!”捕快们点头哈腰,很快退去。
“哼!这些破伞,飞在咱们头上!看着真碍事!”昆仑奴笑了一声,说道,“孩子们,是你们动手,还是我来?哈哈!”
崔嵬的千牛刀和墨守成的墨剑同时劈出,刀风和剑气激荡,把那空中的纸伞给震偏了。崔、墨二人一招使出,竟全都打偏了。
纸伞随风乃至柔,攻坚者自然难胜。
“哈哈哈哈!正好让你们再练练!哈哈……”昆仑奴放声大笑。他笑着,随手打出一拳。拳风劲疾,伞未动,纸已破。
一把油纸伞,无力地掉落了下来。一缕阳光射下,送来了新的希望。
崔嵬和墨守成皆是爱武之人,他们的武功都偏向于阳刚的路数,因此难以对付那随风飘荡的纸伞。在昆仑奴的点拨之下,他二人逐渐窥破其中的门道,武功大进。
关河洲在一旁,祭出八剑,默默摆下剑阵。
纸伞,越掉越多。地上,也越来越亮了。
阳光照在一个老人家的身上。天地送来了希望,而捕快却给了他绝望。
老人家的身上,戴着枷锁。他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身上没有一点肉。老人家一直坚守在这个环境恶劣的地方,今日却被捕快强行抓去,为捕王保护伞重铸金身。
老人没有挣扎。他的手没力,心也无力。
“老人家,”昆仑奴上前,问道,“你想被他们带走吗?”
老人家闭上眼睛,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嘡啷”一声响,老人身上的枷锁尽碎。
枷锁坏了,老人却吓坏了。
“你们!你们!”“啊!快看天上!保爷的伞破了!”“好啊!你们……”“今日,就是国王亲临,也保不了你们了!”“你这黑炭……”
“砰…砰…砰……”
捕快纷纷倒地。他们每个人,都眼眶乌黑。
“黑拳!”昆仑拳法一出,天上的纸伞尽成粉屑。
小伞皆破。而那把覆盖整个都城的巨伞,也在不断地摇晃。
“收!”昆仑奴外放的真气急速塌缩,形成一个黑色的漩涡。漫天的纸屑被强大的气流吸引,渐渐聚拢成团。
真气散,一个巨大的纸团砸下,落在捕快们的身边。尘土飞扬,纸团深陷坑中。
“你……”一个多嘴的捕快刚说了一个字,他脸上的疼痛就告诉自己,千万不要乱说话。吃百姓的粮食,捕快很难记住;被侠士痛揍,这些捕快一辈子都难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