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这个人，这年有勾魂资格，但是明年说不定就没有了，这个月可以死，下个月就不可以了，人间界将之称为劫数，同理有的人有名单，但是没有时限，那种就是随时可以勾的，也算是对这些恶鬼临时工的福利，但是不在名单的，是绝对不能随便勾杀，除非有地府开出的特别通勤条，然后当地高官鬼差亲自动手。

所以总得来说，当鬼，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归根到底和当人一样，完全看自己的选择和能力。

“那么那个王婆婆……”胖子回忆了一下那个名单，“我记得是没有时限的。”

“那猫替她顶了一命，当时该死的是她。”恶鬼有些唏嘘，“佩服那些灵兽啊，真的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真是忠心耿耿。”

“不是说猫有九条命吗？”胖子略带调侃。

“那也得看道行啊，这年头管制那么严格，能成为灵兽都已经不容易了。”恶鬼很是鄙夷胖子这种天生冷血的人，那可是猫啊，那么可爱的猫啊，这死胖子一点都不心疼，不愧是人渣。

“那为什么管制那么严格？世界上有鬼，那么神也是存在的吧。”胖子有些好奇。

“国外的神我不太清楚，但是国内的与其说是神，不如说是长期劳工，福利差，没油水，压力大，责任重，就我所知吧，咱们这块的土地公土地婆闹着要投胎很久了。”恶鬼有些同情那些基层小仙，“又苦又累事又多，升职无望，不如攒够了功德投个好胎。”

“听起来和人间也差不多。”胖子觉得有些好笑。

“差太多了，做人难要和人竞争，但是做鬼更难，蛇虫鼠蚁，花草树木都要一起竞争，而且人一辈子才干多久活？从二十岁到六十五，还没有五十年！但是做鬼因为不同的地方时间流逝有差异，动不动就是几百年的牢饭。”恶鬼长长叹息，“你以为当个恶鬼，做个收魂的临时工容易？我也是千军万马杀出来的好吗？”

“你很厉害？”胖子似乎有些不信。

“废话，有不少我同届的鬼，都还在悬梁刺股发奋图强的考试，你能当我的行徒，真的是祖坟冒青烟了。”恶鬼絮絮叨叨，“普通鬼三轮考试，通过鬼界基本教育，才能有资格成为合法的鬼，在鬼界行走，要当临时工还有各部门的考试，我这勾魂的活儿就有五门大考，我是勾魂三级职称，每年要三百个魂才能维持职级，最高九级，可以申请转正，当然高级的都是有自己的团队的，团队任务和我这种不一样。”

胖子哭笑不得，“你们那是什么？还职称？还团队？要不要写论文啊！”

“鬼界文职临时工，要求每年发表在二级学术杂志的论文不下于三篇。”恶鬼似感慨似同情，“死胖子，你活着的时候，以为学海无涯是一句成语，等你死了你就知道了，学海无涯，那是一种现实。”

“所以，你跟我出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胖子气喘吁吁，他已经跑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了。

“死胖子，这些我不会告诉你第二遍，你别跑得大脑缺氧忘了。”恶鬼鄙视着胖子那一身抖动的肥肉，“怎么？发奋图强要减肥？做一个丑瘦子确实比做一个丑胖子好，至少丑的没有借口。”恶鬼见缝插针的就是一堆人参公鸡。

“我只是给你留一顿外卖钱而已。”

“……穷鬼。”恶鬼不再说话。

胖子则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善意并不是为了化解恶意，但是不论多么铁石心肠的普通人，对于善意，都不会完全无动于衷。

即使是恶鬼，不也就轻易打发了吗？

胖子理解的东西，远远不是那个恶鬼所能理解的。

伴随着粗重的呼吸，胖子开始整理脑中得到的信息，所谓勾魂的规则，所谓生死的差异，所谓感情的得失，此刻在胖子看来，都是那么简单直白。

就像那只灵猫，他已经懂得了那只灵猫的所想，与所谓的忠诚伟大无关。

从出生没多久，就落入了未知的恐惧，然后被捆缚在一个人的身边，被迫接受和懂得那个人一切，想反抗的成了妖，无所谓的成了精，妥协的，成了灵。

只要有一定的资质和足够的时间，灵兽，妖，精，就是那么简单，妥协，反抗，沉默。

鬼界勾魂规则，也不过是一个渺小简单的游戏。

行徒？！

恶鬼？！

反抗者与妥协者的战争，沉默者成为帮手、棋子或是围观者，甚至什么都不做，只为胜利者欢呼，成为胜利果实的一部分。

无趣又有趣，但是这就是所有生灵在做的事，因为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汗水带着热气，在渐渐暗去的天空下无声蒸腾。

如果没有风，就跑起来，让自己成为一阵风，如果没有雨，那就让自己的汗水变成雨，如果想要什么，就自己去得到，何必在乎是反抗还是妥协，是沉默还是怒吼。

很高兴，能成为一个狩猎者。

哦不，是勾魂的，恶鬼行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