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临安城总体呈中轴对称,共有六十四坊,南北东西均有三条主街,从而构成了十二街道。
不过,这六十四坊倒不是取棋盘之意,而是那周王姬昌在《周易》里提到的八卦与八卦相叠合,为八八六十四卦。
临安城在建设过程中,按照乾卦六爻为天的说法,寺庙、道观大都分布在此处,街边皆是官人住的府邸宅子,靠近乾卦的中轴点便建了重中之重的钟鼓楼,坤卦的地方则布满了百姓住的茅屋瓦房,并且设有一处园林供予游玩。
以此类推,坎卦六爻的地方即是清河主干,以及宁安桥与南北两河坊。
朝阳似火,照亮了整个临安城。
钟鼓楼上的瞭望台。
徐长青还是第一次在白日里站在这里,与夜里不同,能够清晰的俯瞰整个临安,颇有一览众山小的意思。
只是不同于山脉的错综复杂,临安的大街小巷宛若贝联珠贯,另有一股人间烟火味儿。
“喂,我带你上来不是观景的,而是练道术的。”
陆月儿在他眼前挥了挥,两手叉着腰:“虽然我知道临安很美,但你都看了一刻钟了,再这样看下去天都要黑了。”
“陆姑娘教训的是,徐某这就来练。”
徐长青说着,将放在护栏上的双手放下,两手掐诀,嘴里念叨:“天法清清,地法灵灵,阴阳结精,妖怪显形,真形速现,速现真形,吾奉三清祖师律令,急急如律令!”
一阵风吹过,眼里冒出了一丝墨青色,紧接着便消散了。
“怎么会失败呢,虽然我的修行资质不佳,但悟性还挺好的说...”徐长青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道。
“哎呀,让你刚才不用心听我讲,在那里看风景,施法失败了吧。”
陆月儿娇嗔道:“这‘观妖术’可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不单单是掐诀念咒,将灵气运至眼目就能成功,关键在于‘心视’。”
“你的意思是,内观?”
“嗯...跟内观不无相似之处,都需要气定神闲,再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外观’,以心外观,方能看到天地之间的妖气。”陆月儿解释道。
徐长青挠了挠头发,瞎想着以灵气和烟火气外视,大抵叫作“观天术”吧。
“对了,你可以尝试闭目,咱师傅教我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不过以我现在的水准,不闭目也能随意施展观妖术。”
“闭目?”
“没错,妖气不是用眼目看的,而是要用心去看,刚才我不是与你讲了吗?”
“你确定你说了...”
“哎呀呀,别说废话了,快些练。”
陆月儿背对他吐了吐粉舌,却是有捉弄的意思存在,哼哼,谁让这家伙一开始喊自己小姑娘,还让自己跑回镇妖司。
毕竟,即使是胸襟宽广之人,有点小脾气也是很正常的嘛~
徐长青闭上了眼睛,刺眼的阳光消失在眼前,风声与蝉鸣变得格外清楚,能感触到额上的汗珠正在缓缓滑下,以及身旁女子清新怡人的体香...
他深吸一口气,试着将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暂且封闭五感,在心中重复道:
“不是以心内观,而是以心外观。”
一盏茶时,转瞬即逝。
徐长青眼底泛出墨青,周遭的行人与城池似乎消失不见,在两目之间生成了一副棋盘。
只见,天地之间,阴阳变化。
他看见了钟鼓楼下,属于镇妖事物司的棋格内,墨色的妖气染黑了棋盘,衙署内依旧是平白如初,再往远处——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卖瓜喽,保甜啊,不甜不要钱...”
徐长青从外观状态恢复,扯了扯嘴角:“这卖瓜小贩来的真是时候,刚看到点东西就被他喊没了,不知道扰人修行是在犯罪啊。”
陆月儿嬉笑道:“这种事儿很正常,当年本姑娘在钟鼓楼上修法的时候没少遭罪,习惯就好。”
“确实,要怪就怪我道行不够,应该想想古人闹市读书的情况。”徐长青自我调节道,随后松散身子,吐出一口浊气。
“话说你刚才看到了多少妖气?”
“除了镇妖司,就看了个衙署,你懂的。”
“看来你悟性真的很好,我足足练了十多次才见到妖气的影子,说不定是我当时修为不足的缘故。”陆月儿偏了偏脑袋,语重心长的补充道:
“少年郎啊,为师劝你不要好高骛远,今日的修行就到此为止吧,再练下去就要超过为师了。”
“师傅高看徒儿了,徒儿做什么事都是上手较快,但,学而不精,唯有勤学苦练才能摸到师傅的裙角。”
徐长青一本正经的讲道,旋即继续练习。
陆月儿白了他一眼,纪妖科学习观妖术仅仅是为了找妖怪,又不需要用在实战当中,自然也就是一般般水准。
以他这种练法,不出小半年的时间估计就能超过自己了。
徐长青又试了一次,可临安的棋盘太大,他只能观察到钟鼓楼附近一个坊市的范围,结果不言而喻。
除了镇妖司以外都没有发现妖气的存在。
以陆月儿的话来说,看不见才是正常的,小精怪的妖气稀少,几乎看不着,妖怪们生来就会规避凡人,隐藏“气息”,大多时候在夜间活动,而夜晚用观妖术是看不见妖气的,眼目前的棋盘会布满黑色,而不是墨色。
总共练了十多次,算是颇有进步,目前能做到闭目一炷香时进入外观状态。
徐长青摇了摇头,再观天色已是烈阳当头,午时左右。
这观妖术倒是不怎么耗费灵气,无奈耗费心神。
陆月儿这个师傅早已打起了瞌睡,从玉镯里弄出了一把太师椅,怀里还抱着些吃剩的果子。
徐长青望着少女玲珑的曲线,不由产生了些想法,但养气功夫之好,足以压下那股十年未出的欲念。
他用力按了按眉心,另一只手轻轻的摇了摇椅子,说道:
“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呃...几时了?”
陆月儿揉了揉发红的眼眸,起身将太师椅和果子收起,打了个哈欠道:“时候刚好,该吃饷食了。”
听闻此言,徐长青一脸黑线,吃了这么多果子还能塞下晌食?
海量啊。
下了钟鼓楼,徐长青头皮都是麻乎乎的,几乎是扶着墙晃晃悠悠的走下来。
这也引得门口的守卫一阵唏嘘,以为两人在钟鼓楼上行了什么不雅之事,转念一想却是好雅致...
徐长青在心底默默的问候了他,自己明明是头疼,硬是被他看成了腰酸背痛,腿软无力了。
“让你不要练太过,不听师傅的话,遭人碎嘴了吧。”
陆月儿眉儿微蹙,但看见徐长青面色难堪的样子,也是心软了下来,朝他怀里扔了一颗丹药,关心道:
“别多想,给你的拜师礼,回元丹。”
“回元丹不是补肾固阳的丹药吗?”
徐长青压低嗓音问道,脑袋一时间还没缓过来,以为是她给错了丹药。
“你不是体虚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虚...”
陆月儿两手背在身后,蹦蹦跳跳的往前走着,忽然回眸一笑:“骗你的,就是普通的静心丹而已~”
徐长青不甘情愿的服下丹药,体内顿时生出一股凉意,直冲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