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玄麟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他缓缓睁开眼,苦笑着的说道:“有何好怪的?方才吓着你了吧。”
“从未见过陛下这般盛怒,确实有些被吓着了。”
听到这儿,傅玄麟当即翻过手心反握住了湛星澜的手。
“此事关乎皇家颜面,关乎我的血脉是否纯正,陛下盛怒也在情理之中。是我不好,见到那玉石便一时鲁莽。”
湛星澜的小手在他的大手里不停的摩挲着。
“王爷一向运筹帷幄,遇事沉着冷静。若非王爷太过思念母妃,想必今日也不会如此莽撞。”
“澜儿,这件事在我心中一直是个结,每每午夜梦回之时,我便会梦到当年亲眼看着母妃被关在蓬莱殿,侍卫拿着一块块木板将殿门钉死的场景。有时我还会梦到儿时与父皇母妃嬉戏打闹的样子,这两个梦境来回交织,就像一个无尽深渊将我一点点的吞噬。”
傅玄麟脸色有些苍白,可见此事对他的伤害有多大。
“王爷,其实陛下心里还是很在乎母妃的,不然也不会记得莲花石榴玉石的约定。”
“他若真的在乎,就不会将我弃之不顾数载,不会听信妖后之言将母妃幽禁深宫,不会对当年的重重疑点视若无睹。”
湛星澜嘴唇翕动,小声道:“王爷,澜儿说句不中听的。陛下所做一切,大抵都是为了保护王爷与母妃。”
“什么?”
“凡秽乱后宫者皆杖毙,此乃宫规。都说宫规森严,不可不遵。可陛下不禁没有将母妃杖毙,就连她的贵妃名号都未曾褫夺。王爷当年被传并非陛下血脉,想来陛下也是为了保住王爷,才故意对王爷冷待的。王爷灵心慧性,莫要被心魔所困啊。”
接下来马车内,便是无尽的沉默。
从未有人与他说过这番话,从前到现在,他一直活在困顿与怨恨之中,所以他从未真心的喊过靖帝一声父皇。
可湛星澜一个刚刚嫁给他的女子,却能这么快就看到他不曾看到的一面。
傅玄麟突然想起了傅凛绪曾对他说过的话。
“十一弟聪慧睿智,难怪父皇偏疼十一弟。”
难道就连傅凛绪也与湛星澜有同样的见解。
傅玄麟一时间陷入了无限的怀疑与自我怀疑之中。
当一个人认定的事情被完全颠覆,这对这个人来说是一种打击和对认知的磨灭。
湛星澜看出他潜藏在心底的混乱和慌张,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王爷,此事急不得。若想救出母妃,尚需从长计议。”
傅玄麟胸口剧烈起伏,湛星澜能明显感觉到他微颤的身子。
他喉结上下滑动,艰涩的说道:“好。”
湛星澜心里很清楚,夙寒太子的身世绝不可有一丝一毫被人诟病之嫌。
要想傅玄麟名正言顺的登上太子之位,必得还纯贵妃一个清白。
马车款款停下。
湛星澜被傅玄麟搀扶着下了马车,谁知不等她落地,竹欢便着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王妃娘娘,不好了,丁......”
丁字一出,湛星澜立马瞪大了眼睛以示警告。
竹欢赶忙噤了声。
而这主仆二人的反常之举都被傅玄麟尽收眼底。
湛星澜强作镇定的问道:“有何事?”
“回禀王妃娘娘,您让婢子去笑春风定包房,谁知笑春风的老板说包房已满,只能等明日了。”
傅玄麟揶揄道:“本王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竟是因为吃不上笑春风的吃食便称不好,真是吓死本王了。”
湛星澜笑弯了眼睛,掩尸道:“民以食为天,可不是顶顶要紧的大事嘛。”
“既然这样,百里!”
“属下在。”
“去给王妃娘娘把笑春风的肆厨请回府里,务必请最好的肆厨来。”
“是。”
傅玄麟时时刻刻谛视着湛星澜的神情,“如此安排,王妃可满意?”
湛星澜笑道:“满意,满意。”
“既然满意,那王妃便与本王先回寝殿歇息片刻,待肆厨做好了吃食,本王陪王妃一同尝尝这笑春风的手艺。”
说着他就牵着湛星澜的手往王府走。
但他惦记着湛星澜双足困乏,脚步倒也不快,只是这一路上他都想不通为何他如此真诚的将自己坦白给湛星澜,可湛星澜却还是有事情瞒着自己。
莫不是她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做夫君看待吗?
傅玄麟越想越气,打开寝殿门后便高喊道:“本王有话要与王妃说,任何人不得靠近寝殿!”
竹欢本想跟着进去,听到这命令只得赶紧刹住脚步。
寝殿门“嘭”地一声关上。
傅玄麟关上门后便向湛星澜一步步地靠近。
他依旧是那张如寒冰一般的面孔。
湛星澜看不出他是怒是喜,却控制不住自己本能后退的脚步。
然而湛星澜后退了几步,就发现再也后退不了了。
她回头一看,后面是煮茶案几的案脚。
傅玄麟步步逼近,直至走到她面前不足一拳的位置才停下。
“澜儿,你有什么话想与我说吗?”
“有,但是我们能不能坐下来说?”
湛星澜如此坦诚,傅玄麟心头的不解与火气立刻消散了。
“好。”
幽静的寝殿内,一缕茶香袅袅升腾。
湛星澜沏了一杯茶放在了傅玄麟的面前。
“王爷可还记得澜儿之前被绑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