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渐深,烛光摇曳,寒王府内,陆昭漪与夏元铖并排席坐。
而他们面对着的,正是半夜惊醒的夏笙。
刚走入堂内,他的那双含情眸,就一直看向陆昭漪,连自家堂弟与他打招呼,也都不曾移开半分。
被这般看着,令陆昭漪如坐针毡,内心烦躁难安,心中直呼,今日自己就不该来寻他。
而反观夏笙,也瞧出来了,深知自己不被待见,一度恢复了神态,轻咬嘴唇。
“孤听说,乞伏塔不聂遭人行刺,你们不去抓刺客,来孤的寒王府,为何啊?”
乞伏塔不聂,便是那拓拔部使节的名字。
他的话刚说完,陆昭漪连忙接茬,“我们得到消息,拓拔使节在入洛京前,第一个面见的人,就是你!”
“呵,孤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夏笙轻笑了一声,满不在乎,“孤是见过他一面,那我见他,就能代表,我有通敌叛国之嫌?”
这确实不能说明,他与鲜卑人有过勾结。
而她在看向夏笙之时,眼神中有过那么一些犹豫。
以目前夏笙所表现的状态、神色,他说的不像假的,而这,也让她的心底微微放松了下来。
“我说过你有叛国之嫌吗?作为太渠阁职责所在,寒王你确有嫌疑。故,还请寒王言明,你与使节两人,都谈了些什么?”
夏笙盯着她的目光,略带逗乐的表情,神态极为松弛,“出于对外邦使节的礼仪,孤以礼相待,有问题吗?”
他一副慵懒的姿态,一只胳膊搭在桌子上,不是还做起眯眼的动作,看似行为极为挑逗。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夏元铖忍不住了,一拍桌案,站起来质问,“寒王堂兄这般……是不对的,陆娘子是未来大堂嫂,也是你未来的亲嫂子,你不能这般戏耍自己的未来大嫂……”
这一声质疑,令当场两人都懵了。
而陆昭漪在张着嘴,愣了片刻之后,惊讶的喊出,“能在你口中听到“未来”二字,真不容易,我很欣慰。”
她这一番话,让夏元铖一头雾水,总感觉,这话还是在讥讽他。
夏笙咳了咳嗓子,重新摆了姿态,换了一副威严的姿势,淡漠地说,“元铖说话稚嫩,七娘子不用介怀,我大兄让他当太渠阁令,本就看中他秉性纯善,好拿捏……”
“你……”夏元铖面色赤红,“好歹我也熟读古籍、律法,我……我要动起真格来,我,我自己都害怕……”
“那你动一个,让堂兄我瞧瞧看!”夏笙自始至终语气都未过硬,每一句话都是极其温润,却又不似那般文弱书生一般,还是能看得出他的脾气。
相反,夏元铖则是一肚子墨水,没上过战场,所有对外界的认识,皆是通过竹简上的文字,不知变通。
在陆昭漪看来,太渠阁令一职,放他身上,最实在不过。
不至于会让宗室觉察出压制,彼此之间,不必针尖对麦芒的,都留有余地。
或许,这就是夏裴,在对待自家人,与治理天下,有着本质的区别。
诚然,陆昭漪只是心领神会,不似夏笙那般直言不讳说出来,倒是伤了夏元铖敦厚的内心。
“阁令,你坐下!”她及时的出声,拉回了愤慨的夏元铖,“有些事,不急于一时,先解决眼前的事。”
陆昭漪这话,无非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转移注意力,转移夏元铖的注意。
他一屁股坐下,将桌案上的茶盏端起来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道:“我身为太渠阁令,便要秉公办事,寒王堂兄,若你真的叛国,恕堂弟我无礼。”
夏笙罢了罢手,忽然示弱,“阁令所言甚
是,可孤真与乞伏塔不聂不熟,而且,我去见他,是大兄的旨意,孤,能不从吗?”
“陛下?”陆昭漪惊诧。
他微微勾起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不信?你去问问不就知道?”
“好!”陆昭漪起身,与夏元铖准备离开,并福了福身,“夜深冒然闯入寒王府,还请见谅……阁令,我们走吧!”
刚准备转身离去,还没走多远,夏笙突然窜到他们面前,与陆昭漪眸子相对。
“七娘子……孤自凉州武威回来,好似一切都变了,阳文胥也是,居然闭门不出,也不愿见孤,孤真成孤家寡人了。”
这番说辞,让她内心感觉十分可笑。
先前在关中长安,他做的那一切,与阳显、崔青霜合谋,借着她的势力与威信,在关中拉帮结派,眼下怪她不理解他,真觉得好笑。
她抬眸,仍一副善意的笑容,“寒王做事,只顾自己,不顾他人吗?飘雪楼、天下盟在关中的分舵、分堂,因你的利益冲突,已经全都被迫迁出,十三州之下,唯独雍州,再无飘雪楼与天下盟……这些,寒王可还满意?”
“不……”夏笙极力辩白,“不是这样的,七娘子,我们是盟友,我的也就是你的……你只要答应不嫁给大兄,雍州,我会还给你……”
“罢了!”陆昭漪移开目光,不再看他,“终归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寒王要极力拉拢的那些人,正是我陆七娘一定要扳倒的人,你说,我们还怎么做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