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千澜心血翻涌,几乎脱力,让殷北背上赵世恒,随自己回去,又让莫聆风回堡寨——经此一战,堡寨中反倒是更安全。
他用力揽住莫聆风,两人鲜血淋漓地依偎在一起:“别怕。”
莫聆风肿着一对核桃眼,不怕,只是伤心和难受。
不过一日,张家堡一战传遍宽州,和谈失败,敕使身亡,张供奉快马加鞭,赶回京都,要将此次和谈详情报知陛下。
而种家庆也对这些弩手做了彻查,却发现是羌人假扮弩手,在横山中埋伏。
金虏觊觎弓弩已久,继上次偷走撩风刀之后,又盗走了驽,南北作坊非彻查不可了。
莫千澜安葬完赵世恒,静坐在书房中,听到殷北带回来的消息后,冷笑了一声。
皇帝下的这一步棋,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莫家盗出撩风刀,安插人手在南北作坊,皇帝就借金虏之名,用弩手杀他,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还可以趁机整顿南北作坊。
皇帝甚至把莫家会搅乱和谈也算了进去——让他们自食恶果。
他问殷北:“阿尨有没有查出来是谁做了陛下的刀,安排了弩手?”
“姑娘说是上路军都统制,”殷北回话,“她已经处置了。”
莫千澜满意点头。
他没有死,莫聆风也还活着,皇帝把棋下了个不输不赢,接下来想再对莫聆风下手,就是难上加难。
再没有和谈这样的机会了,莫聆风呆在堡寨中,士兵环绕,很安全。
接下来,皇帝再也辖制不住莫聆风了。
“晚上让邬瑾来,世恒不在了,邬瑾也可以用了。”
“是。”
“每个月给多少,等阿尨回来了,由她定。”
“是。”
“喝药去。”
莫千澜不扶着殷北,自行起身,迈过门槛,目光被外面明亮的光线一刺,眼前忽然一花,脑中紧绷着的那根弦,毫无预兆断开,他笔直地摔倒在地,抽搐着不省人事。
“大爷!”殷北魂飞魄散,“快去请李一贴!”
莫千澜痫病复发。
李一贴千叮咛万嘱咐,莫千澜仍是因为悲痛和劳心,没能把这病防住,李一贴暗道不好,来的飞快,不把脉不用药,以金针扎住命脉,才保住了莫千澜性命。
性命虽是保住了,莫千澜却成了活死人。
莫府再无人坐镇。
消息立刻随着秋雨泄露出去,蔓向宽州城各个角落。
窥探、觊觎的目光随之而至,沉寂而又肃然的莫府忽生动荡,处处不安,魑魅魍魉跃跃欲试,对着这个庞然大物垂涎三尺。
在莫千澜发病后的第二天一早,殷北出门前往十石街。
十石街仍如往日狭窄逼仄,气味酸臭,两侧堆放的杂物高齐屋宇,摇摇欲坠,只是炊烟不起,更不见几个人影,一路走过去,反倒是听到零星哭声。
真是乱世之兆。
道路、窄门,都很熟悉,“嘎吱”一声,门开了,邬意两手拎着沙糖袋子,正要往饼铺去,见到殷北,只觉得十分面熟。